第一章 才人的绝望

「呜呜……」

才人清醒时，发现自己正躺在宅邸里的床上。白昼的阳光从窗口透了进来。

「才人先生！你还好吗！」

「我……」

才人以模糊的语调一口，谢丝妲就以焦急的语气发问。

「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？」

然而，才人却一脸苍白地提出反问。

「谢丝妲，我是怎么了？」

「怎么还说这话呢！因为才人先生迟迟没有回来，所以我就出去找你。结果却发现才人先生你倒在路旁……结果你有找到瓦利埃尔小姐吗？」

后脑传来阵阵钝痛感。这份疼痛让才人清楚回起昨晚发生的事情。为了寻找露易丝而冲出宅邸之事；在那之后被自称为元素兄弟的一对男女所袭击之事；多德使出的那简直令人畏惧的巨大「刀锋」魔法；还有因为吸收那个「刀锋」而炸成了碎片的……

「德鲁……」才人看到立在床边的日本刀，喃喃呼唤着。

「德鲁？你是说那把剑吗？这个嘛，印象中好像都没看到它……」

「它已经不在了，全成了碎片。」

才人失魂落魄地说。谢丝妲惊叫一声双手捣住了嘴巴，毕竟她也很清楚才人和那把智慧之剑的感情有多么深厚。

「怎么会这！意思是德鲁它过……过世了吗……？」

才人始叙述昨晚发生的。一个人喝酒时，在厨房发现钥匙之事。

「呃，那个……这里有间进不去的地下室吧？就是那里的钥匙。结果地下室深处有间还满漂亮的房间……而且跟王宫相连……尽头深处有着……」

和王宫相连。

这句话似乎让谢丝妲察觉到什么。

她露出了猛然一惊的表情……接下来侧着头似乎在思考。

「该不会……」

「女……女王陛下就在那边……」

「也就是……汉丽塔陛下对吧？毕竟也没有其他的女王陛下了。」

谢丝妲讲到这边，狠狠地瞪着才人。

「嗯。在那之后，我们两人都对那间地下室产生兴趣……所以一起跑去研究。呐，当我们两人正在那房间里参观时，似乎被露易丝她……」

「你们并不只是在『参观』而已吧？」

听到谢丝妲以强烈语气如此一说，才人点了点头。

「你们那时在做什么呢？」

「接吻……」

听到这边，谢丝妲突然换上了严厉的表情，并使尽全力打了才人一个耳光。啪！清脆的响声在寝室里回荡。

「这巴掌是代替瓦利埃尔小姐打的。」

才人那对原本视线茫然的双眼震惊地睁大。

「然后呢？」

「什么然后……」

由于过度震惊还如同个废人的才人以恍惚的语气回问谢丝妲。

「就是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。」

才人乖乖按照吩咐继续口叙述。自己发现露易丝留下的讯息，慌忙出门追赶之事；途中偶然遇见奇妙的贵族兄妹之事；和对方共乘着马前进一阵子后，他们突然宣称是特地前来杀害自己之事；和兄妹中的哥哥对战途中，德鲁弗林加吸收了过多魔法而炸得支离破碎之事……

德鲁成了碎片……当讲到这点的那一瞬间，这件事情在才人的心中成了「现实」。原本因为过度震惊而一片模糊的记忆鲜明了起来，挚友之死逐渐占满才人的内心。才人的双眼涌出泪水，一滴滴沿着脸颊流下。

「呜……谢丝妲……德鲁它死了……明明……明明它是个那么好的家伙……」

眼中同含满了泪水的谢丝妲，这时却再次打了才人一巴掌。

才人以惊讶的表情抬头望向谢丝妲。他似乎说什么，却张着口没说。

「你是为了什么在哭泣？」

「咦？因……因为……」

「根本没有多余时间哭泣才对吧？」

谢丝妲一边力揉着眼睛，一边口说。

「我也很哭呀。可是，因为现在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来哭泣，所以我不哭。现在必须去寻找瓦利埃尔小姐才对吧？既然才人先生遭到袭击，也就是说或许瓦利埃尔小姐也面临了危险。」

才人猛然惊觉。没错，谢丝妲说得对。

「我……虽然总是和瓦利埃尔小姐争夺才人先生，但我还是很喜欢瓦利埃尔小姐。老实说有时候她真的让我非常讨厌，还有她的个即使是讲客套话也实在无法给予正面评价，不过我还是很喜欢她。因为她呀，明明是个贵族，却可以毫无意见地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。明明我是她的情敌……」

才人紧握住拳头，接着握紧的拳头擦了擦眼角。

「我当然也为了德鲁死去的事情而悲伤。可是，如果瓦利埃尔小姐有个万一，德鲁一定会生气吧？它一定会说：『伙伴，你是在搞什么？』」

才人点点头，从床上起身。德鲁弗林加最后说的话又在他的脑中响起。

——你要记得，好好向那个高傲的小姑娘歉呀……

「……谢丝妲，你说得对，现在不是做这事的时候。」

才人竭尽所能地在声调中鼓足力量，如此口说。然而……他的声音却在颤抖，身体也摇摇坠。他拼命说服自己「现在不是做这事的时候」，并握起放在床边的日本刀，插进了腰带里。

谢丝妲握住了才人的手。

「就是这！这才像才人先生你的风格！」

「可是……露易丝她到底上哪去了……这点我完全没有头绪……」

「总之，照顺序一个一个去她可能前往的地点寻找看看吧。」

才人和谢丝妲迅速做好准备，唤来海伦婆婆拜托她帮忙看家。从两人的子察觉到不寻常气氛的海伦婆婆，以认真的表情对他们点了点头。

两人朝着推测是露易丝前进路线的方向，在干上步行。

走了一阵子之后，就来到昨晚和多德战的地方。地面上四处可见被掘出的深坑，足以显现出多德魔力的强大。虽然才人试着寻找德鲁弗林加的碎片……然而却没能找到。看来似乎是完全融化了。

那对兄妹，到底是因为谁的委托而来袭击自己呢……然而，只要稍微就能明白自己是个名人，说不定只是自己不知，但早已招致了哪个人的怨恨。或者该说，即使光因为平民出身的自己如此出人头地的状况，应该就引起许多贵族嫉妒吧。

才人握紧日本刀的刀柄，是谁派人来袭击自己，这点并不是现在该思考的问题。无论什么东西来袭，只要把降临到身上的麻烦解决就行了。

可是……现在的自己真的能战斗吗？露易丝和德鲁都不在身边。在这状况下，万一遭遇到多德那程度的强大敌人呢？

才人的身体被恐怖与绝望包围。

「……德鲁，我一直都在倚靠你呢……」

该怎么说，才人感觉身体似乎不属于自己，就仿佛身体中心被抽空了那般。

他们走到驿站，借来马匹之后，首先前往托里斯塔尼亚。来到「魅惑的妖精」亭时，那里正在进行夜间店的准备工。

「哎呀～这不是才人君跟谢丝妲吗？」

虽然斯卡龙这嚷嚷着出来迎接两人，但一看到才人他们的表情就立刻脸色大变。

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？」

「……有看到露易丝吗？」

才人以和死人没两的神情如此发问之后，斯卡龙就眯着眼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。

「哎呀哎呀，才在事先练习就惹得她生气了吗？这个子，在毕业后共组甜蜜家庭那可绝对无法办到嘛！」

听到这句话，让才人不禁颓然跪地。总之，先前拼命鼓舞起来的内心，已经因为这简单一句话就轻易地被彻底击溃。不能责备才人的软弱，毕竟，他还只是一个少年。

「说得对……凭我这子，绝对不可能共组新生活……也无法得到拉·瓦利埃尔家的双亲认同。我啊，到底在干什么呢……真没到，居然会演变成这状况……」

「真是的，反正你一定是对其他女孩表现出了色眯眯反应吧？所以我不是老挂在嘴上吗？叫你要是花心也只能找谢丝妲一个。哎呀？是不是我没说过呀？」

这时，谢丝妲口阻止打算继续穷追猛打的斯卡龙。

「斯卡龙舅舅！别说了！才人先生现在甚至还失去了挚友，已经脆弱不堪了！」

「什么挚友？」

「那把会说话的剑，才人先生昨晚遭到了不明人士的袭击。」

听到谢丝妲以感伤的语气如此一说，斯卡龙也换上了认真的表情。

「原来如此……果然演变成我担心的状况了吗？」

斯卡龙俯视着如同海参般在地板上扭动的才人，口说。即使是救国的英雄，事到如今也只是个没有的废物。

「所以，必须尽快找出瓦利埃尔小姐……」

「嗯。」斯卡龙也点点头同意。接下来他始利落地做出指示。

「好啦好啦，那么首先要利猫头鹰快递来把信件一一送往露易丝可能前往的地方。包括班上的朋友，还有骑士队的大家。再来是她的老家……跟王宫！」一听到王宫，谢丝妲的肩膀就震了一下。

「……我，她没有去王宫。」

「为什么？汉丽塔女王陛下不是露易丝的童年玩伴吗？」

接下来斯卡龙看了看那个正趴在地上，嘴巴里喃喃叨念着「已经不行了我不行了我不该出生于这世上我是时代的拖油瓶是杜·奥尔尼埃尔的泥巴是烂掉的橘子『啊！MY橘子』是柳泽公夫（注：漫画家柳泽きみお。）的品那还挺有趣的……」之类意义不明自虐发言的才人，又看了看谢丝妲。来回游移了几次视线之后，就把嘴巴张大成菱形，流着冷汗始不住阵阵颤抖。

「难……难……才人君花心的对象是……不，不可能吧……不过根据才人君这阵子立下的功劳……国家一骑士和公主会可以说是老梗……然而如果这成了现实……啊啊tres bien！」

斯卡龙由于过度感慨，整个人往后一倒。

「舅舅！您振点！振一点呀！」

被谢丝妲一摇，斯卡龙以仿佛在梦的语调喃喃说着。

「咪小姐我居然参与且见证了历史的背后舞台！啊啊，真是太棒了！」

接下来他唐突地站起身，力拍打谢丝妲的肩膀。

「谢丝妲你也是，说不定能在历史上留名呢！如果真的变成那，可要告诉舅舅我各事情喔！我会把那些撰写成戏剧，展现在世人眼前！」

「拜托！也该有点分寸好吗！」

谢丝妲如此大叫之后，原本在后面洗东西的洁西卡立刻冲了过来。

「怎么了？出了什么事？」

听完斯卡龙如此这般做完说明，洁西卡睁大双眼凝视着才人。

「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！」

斯卡龙和洁西卡始压低音量，嘀咕起「这可是托里斯汀王国最大的丑闻呢」、「要是这件事传出去，君主政府恐怕会掀起滔天大浪呢」之类的发言。

「所以呀！这件事不可以告诉任何人！要写成什么戏剧更是免谈！」

谢丝妲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，两人才总算安分下来。

「是呀……感觉自己似乎得知了即使有再多条命都还不够的事情。我不会告诉任何人，你放心吧。」

「请真的那做。」

「好啦，这先姑且不提，但不管怎么说最好还是要通知女王陛下，因为瓦利埃尔小姐是女王陛下的女官。哎呀哎呀，这下可真的事情严重了呢！」

如此这般，才人动手写了几封信件。信上都是「露易丝有没有去那边呢？」之类的内容。由于现在正值暑假期间，学生们都回到了各自的老家，基修等水精灵骑士队的成员们也不例外。至于露易丝的老家里愿意听才人意见的人似乎只有嘉德丽雅一个，因此才人也写了封信给她。在写着这封要寄给嘉德丽雅的信件时，才人心痛得根本难以自处。因为自己明明对嘉德丽雅说过会好好保护露易丝……然而她却逃离了自己身边。虽然托里斯汀并没有邮政制度，然而却有使猫头鹰，类似日本宅急便那的业者来帮忙传递信件或包裹。

才人将信件委托给位于托里斯塔尼亚的这猫头鹰快递的收件处之一，对方回复两、三天之内就能完成传递工。

百般烦恼之后，才人决定直接去和汉丽塔见面。毕竟也有必要去向她报告，自己受到了不明人士的攻击。

才人把谢丝妲留在「魅惑的妖精」亭里，只身前往王宫。由于他身为禁卫队的副队长，立刻就被领进了等候谒见室。

到底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来面对汉丽塔才好呢？不……自己该采取什么态度才对？

——我真的喜欢公主殿下吗？

大概没有任何男人看到汉丽塔之后，还会认为她不丽吧？即使是欠缺恋爱经验的才人，也明白汉丽塔的魅力非比寻常。

可是……才人心。

那些只不过都是借口。难我本人是主张，「即使无法抵抗她的魅力也是情非得已」吗？那难不是最差劲的行为吗？

这时，等候谒见室的房门打，卫兵呼唤才人。

「女王陛下召见水精灵骑士队副队长平贺大人。」

才人站了起来，通过那扇大门。门内的汉丽塔表现出不同于才人象的态度。她脸上带着似乎在深深思虑着什么的表情，坐在椅子上专注地望着一封信件。

一察觉到才人出现，汉丽塔就抬起头露出了嫣然一笑。那笑容并没有带着昨晚曾在才人面前展现出的某艳丽成分，而是单纯的，在慰劳副队长跑这一趟的笑容。才人也摆出僵硬的表情。汉丽塔轻轻挥了挥手，示意其他人回避，原本站在门扉旁边的侍卫退出了房内。确认侍卫已经离之后，汉丽塔重重叹了口气，她那丽的侧脸逐渐染上了忧虑的神色。

「太好了，我正要请你前来。」

「找我？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