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擦身而过

明明只过了一星期，以前住的地方凌乱的程度，真的是很糟糕。

餐具类扔在水槽搁置不管，垃圾分类也很随便，堆到快要从塑胶桶满出来的状态。

桌上堆积的漫画书眼看就要倒下来，看到来代替烟灰缸的大玻璃杯就放在附近，我实在有非常不祥的预感。

即使被忍不住要收拾的念驱使，但是若被当成我活当忙理也很不爽，因此我装没看见做自己的事──专心回收我留下的人物品。

「妳现在住哪里？」

明明分手了还这么自然地叫我，实在令人生气。我锐利地看一眼坐在床上抽烟的达也，很明显不耐烦地说：

「关你什么事？」

「真可怕。我只是担心妳而已。没地方去的话，妳可以回来啊。」

我无视装傻的笨蛋，专心整理。事到如今不管他说什么，复合是不可能的。

然后东西几乎都塞进行李箱，我早一秒离充满烟味的房间时──他又叫住我。

「等等啦。」

「干嘛？」

「妳离是没差啦，那我要怎么付钱？」

「嗄？付钱？」

「少装糊涂。车贷说好要一起付的吧？」

「……嗄啊？」

的确是有说好。

始同居后不久，两人说好要一起负担，贷款买了一辆车。

但是、但是──

「……那个，我们已经结束了吧？不相干了吧？」

「那也不能赖帐啊。至少要讲信吧？」

……等一下，我无法理解这个人在说什么。

我绷紧差点露出苦笑的表情，努力冷静地说：

「车在你名下吧？帮你付钱对我有什么好处？怎么？你要分给我吗？」

「哈。车子是要怎么分成两半啊？」

又不是机器人。达也瞧不起人地说。

实在……真的是……太蠢了……无言以对……

「因为妳说要车我才买的耶。负起责任啊。」

「……的确我有说过。」

那时正好才刚取得驾照，我实在很要能够自由驾驶的车子。

可是，我也有不满。

「我不需要那粗犷的大车。更普通的，中古的轻型车就好。可是你却擅自挑选了车款，还是那又耗油又贵到翻的车。既然如此，应该是你要负起责任吧？」

「那可是悍马车。少瞧不起它。」

我瞧不起的是你啦～！

如果干脆大叫，心里会有多么痛快啊？

「是说，不是妳说什么车都可以的吗？」

「我是说只要可以，什么车都可以！意思就是能省则省！可是，为什么你买下要价两百万以上的高级车啊！？一般来说会有更保守的选择吧！」

不行了，话讲不通让我烦得要死。

「总之，和我已经无关了。你要当职业玩家是吧？去赚大笔奖金来付就好啦。」

加油，再～见～我留下这句话正要离去时──

「等等啦。」

我的手臂被强行抓住，蛮力阻止脚步。

伴随生理的嫌恶感，陷入肌肤的粗壮指头触感，令我扭动身子抵抗。

「放手啦！」

「妳啊，太嚣张了吧？以前让妳住进来，也算对妳有恩吧？妳打算恩将仇报吗？」

「嗄啊啊？」

什么有恩啊？明明也有拿走对等代价。

「至少要守信吧。这是身为人的当然义务吧？」

「…………」

「信」、「有恩」、「义务」、「身为人」之类的。

就算只有字面排出再多漂亮话，你真正说的话，换言之是这件事吧？

『不能容忍只有自己损失。』

「……怎么能幼稚成这……」

「嗄？妳说什么？」

「我说放手啦！」

我空出来的手轻轻推他，达也轻易地踉跄，当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。

明明是男人却很瘦弱。都是因为也不好好工，只对游戏和香烟有兴趣。

「妳……妳做什么！──站住！」

没有人会笨到叫你站住就停下来。

我抓住行李箱冲出玄关。但是，在楼梯缓慢行走时被追上，再度演变成互相推挤。

「不要碰我！」

「冷静点！总之先回房间──」

之前分歧那么多，为何只有坏的部分一致啊？

达也在意旁人的眼光移视线，和我为了挣束缚竭尽全力甩手的时机完全一致的结果，就像使出合气的招式一，达也的身体飞在空中。

就像动片的一个场景般，人体从楼梯的中间滚落。

「──啊。」

在嘟囔时，达也瘫软的身体躺在柏油路上。

「呜、唔、唔……」

虽然并非从多高的地方摔下来，不过看到他不能立刻爬起来，或许是哪边摔到了。

如果我能趁这个机会轻快地踩过他垂下的脑袋，坚决果断地立刻离现场，我的人生难度或许也会稍微下降。

「──欸，你没事吧！？」

如果无法舍弃的同情会招来困难，使我痛苦的不是别人，也许是我自己。

曾有人说「善有善报」──但是近年来往往演变成「好心被雷亲」的下场，所以彼此告诫「爱之适足以害之」而视若无睹逐渐成为常态，或许有天还是可以期待好心有好报？

总觉得无法期待呢。

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，不过光是两个人也十分嘈杂了。黄汤下肚后更是如此。

「其实你了女友吧～？不要隐瞒，跟我说嘛～！」

喝酒聚会结束回家时顺路到自己的店门口，把设置在散水坡的车挡保护杆代替长椅，坐在上面说醉话的人，是比平时更悉心打扮的篠田。

光是今晚就不知问了几次，尽管实在受不了，我还是诚实地回答：

「所以说我没有女朋友啦……」

「讨厌～！店长了女朋友，我太震惊了～！我要哭了啦～！」

明明发问却不听人说话，这家伙太随了。

「……话说不管我有没有到女朋友，都无所谓吧……」

「怎么！可能！无所谓！对吧？杉浦小姐！」

「是啊！」

被篠田征求同意，喝酒聚会的另一名参加者杉浦小姐力点头。

「不好！非常不好！我要求公资讯！」

即使喝醉还是一生硬的表达方式，实在很有杉浦小姐的风格，感觉有点好笑。

「怎！？好好回答啊！店长有这个义务！」

宛如逼问出轨艺人的记者般的尖锐追问，不过无论再问多少次答案都一。

「所以说我没有女人啦……」

「那是男人吗！？」

虽然一瞬间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，但我起杉浦小姐出乎意料的「兴趣」，马上理解了她的意思。

「是男朋友吗！？果然是这吧！」

「杉浦小姐，等等。妳先冷静下来。」

「店长是哪一边！？左边！？还是右边！？」

「好了啦，幻真人CP很危险。」

「我个人觉得认为店长绝对是诱惑受，呀哈～！」

「谁知啦！」

这个眼镜女孩，明明平时是班长角色，黄汤下肚后就会突破极限，实在伤脑筋。

虽然也拿狂野的杉浦小姐没办法，不过假如这能发泄她平时的郁愤，也算好事一桩。

话说每个月举办一次的饮酒聚会，主要目的是为了杉浦小姐的心理保健，大夜班原本就不适合女，甚至还让她担任负责人，因此如果当事人能够满足，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。

「……啊！？是喔，所以之前，你回家时才会买凡士林……！」

……虽说是再好不过的事，虽说是这，但杉浦小姐啊……

说不定，我了女友的传闻出处，是像力丰富的这个女孩。

顺带一提，凡士林只是拿来涂在因为收银工而容易变得粗糙的手指上，请不要误会啊。

「好了好了，妳们两个，车子来啰。」

正在无意义地对话时，为女们安排的计程车驶进停车场。

「来，上车吧。」

即使站在车门旁特意护送，像好姐妹一亲密地挽着手臂的两人迟迟没有动。

「只能去他家确认了吧！？」

「好主意！」

这两个家伙……明明平时关系不好，偏偏这时候步调一致……！

「实在是……」

变成这终究无法忽视。虽然没有女友，但是不被知的不妙人物住进了我家。

没办法，那招吧……

「不坐车的话也就不需要计程车钱了吧？」

我甩着从钱包里掏出的现金。

「哇～谢谢爸爸～！」

秒扑过来……不过被篠田当成爸爸也完全不会心跳加速呢……

「谢谢你，爸爸♪」

……杉浦小姐的情况则是太有现实感，令我有复杂的心境。

「那就下个月见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