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话 轻咬×居家型

放学前的班会结束后，时雨来到我的耳边讲悄悄话，说等一下要跟晴香去找间咖啡厅聊聊天。

我不清楚她们是哪时分的，只知我跟晴香相遇是在小学四年级的安亲班，而她那时候就已经是孤单一人。

若她们当时还是姐妹，照理说应该会上同一个安亲班。

她们分起码有七年了。

七年没见的姐妹重逢，说的话当然不是一朝一夕说得完的。

时雨说晚餐时间前就会回家。我回应了她一声后，久违地跟男死党们一起放学。

一回到家里稍微洗个脸，我始自习。

这算是我的日常习惯，但有更大一部分原因，是为了逃避中午那沉积在心头，无从排解的情感。

──身为情侣，身为哥哥，这真的好吗？

「……不对，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，而是根本别无选择。」

自我满足。

友卫说得没错。

我对晴香坦白的行为，说穿了，就只是为了让自己好过点。

只是给晴香带来负担。只是依赖的行为。

我若真的在乎晴香，隐瞒所伴随的愧疚本来就该由我承担。

而时雨刚刚之所以会撒谎，也是为了将父母再婚的事保密──这正是时雨当初主动提起的。

因此真要说的话，其实并不算是我要她撒谎。

「但说是这么说……」

就算再怎么解释现况，心中的郁闷还是散不掉。

即使集中精神读书，依然摆不了那的厌恶感。

这体验对我来说前所未有。

不久之后，我终于还是放弃读书，愣愣地望着被窗外入的晚霞所染红的天花板。

心不在焉。

时雨今天应该会比较晚归，我看还是先准备晚餐吧。

但即使动起这的念头，一到昨晚时雨说过厨房今后由她接管，自己若无视承诺贸然出手可能只是徒增她的麻烦，就又令人却步了。

这只是在多事吧。

着着，我始觉得干嘛为了这无益的法庸人自扰，却又没其他事可做。

结果思绪就像这不着边际地漫到太阳下山，时雨也回家了。

「我回来了～」

「……妳回来了。本来说妳应该会跟晴香去吃晚餐。」

「因为我不是跟哥哥约定过吗？说三餐由我负责。」

「其实妳也不必在意那小事。」

「我怎么能不在意呢？毕竟哥哥你最遵守那小细节了不是吗？」

「呜……」

才短短一天，我就被看透到这地步，究竟是因为时雨的观察力过人，还是单纯因我这个人格肤浅？

答案如果是后者，那还真是让人挺沮丧的。

「总之等我一下，我立刻准备晚餐。不过味噌汤还有剩，所以只要再做一主菜就行了。」

说完，时雨已经洗好手，从冰箱里拿出一只保鲜膜封着的大碗。

里头装的，是姜跟酱油腌好的猪。

看来今天一早，她就已经先备料好了。

像我这连冰箱里有什么都不清楚的人要站上厨房，果然还是太不自量力。

于是晚餐的准备，就由时雨全权处理。

可是这一来，我就等于没事可做。

若是像以前那一个人住，就算发呆耗时也不痛不痒，但如今家里有其他人，甚至对方还在忙家事，这就让人不太自在了。

不知不觉间，我跟时雨聊了起来。

至于话题，当然是有关今天的事──

「……原来妳跟晴香是双胞胎姐妹啊，怪不得会长得一模一。」

「是啊……应该是刚上小学的时候吧。我母亲跟我之前的父亲离婚，我们两个都还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拆散，从此都没再见过面。」

也就是说，她们是睽违十年的重逢吗？

难怪晴香会嚎啕大哭了。

「所以时雨妳以前也住在这附近吗？」

「嗯。决定回到这地区时，我就期待能跟姐姐重逢，甚至比家人提前一年，自己一个人先搬来这里。」

「咦，原来这是妳的意思？」

「嗯。我母亲其实打算也把我带去国。毕竟以我的成绩就算留学也不是问题。不过我更见姐姐，所以不顾母亲的反对，提前一年搬到这里。那时为了说服她，还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，说当初会跟姐姐分都是她害的……」

时雨的嗓音沉了下来。

可能这件事令她感到很后悔吧。

但这也说明她有多么见姐姐，甚至可以不择手段。

「……妳对晴香说的，全都告诉她了吗？」

「嗯。我们聊了离别后的事、姐姐的事、父亲的事。聊了好多好多。」

「是喔。那就好。」

「不过姐姐提最多的话题还是哥哥。」

「我！？」

「是啊，没错，就是你。那些跟哥哥有关的话题简直没完没了，甜蜜到就像是豆沙又淋上蜂蜜一，听得我都快要吐了。」

晴香对着别人晒恩爱！？

甚至甜到让人几乎反胃！？

真的假的？我超听的！

「话、话说晴香对妳放的是怎的闪光？」

「这我就无可奉告了。这是女孩的秘密。」

「唔……我出五百圆换情报。」

「啊哈☆哥哥还是等当事人亲口说吧。」

贿赂失败。真是何其遗憾。

「不过我还真是吓了一跳呢，没到哥哥竟然正在跟姐姐往，更没到我的周遭竟然形成这么复杂的人际关系。不过这下子，我总算是恍然大悟了。」

「恍然大悟？」

「因为从见面一天始，哥哥你看待我的眼光一直都很奇特嘛。既不像是迷上我的可爱，也不像是那饥渴的血红眼，又不像是爱面子耍帅──而是某困惑的眼神。」

「……这事有办法看得这么清楚？」

「或多或少啦。坦白讲，哥哥明明跟我这少女同居，有这的反应实在是挺失礼的。」

「哪有人这自夸的。」

「像今天早上的晨吻本来也是我的一点心意，哥哥竟然摆出万分煎熬的表情。那实在是挺让人受伤的。」

原来是这。所以她才会半途收手吗？

「……不过一旦晓得原因，一切就都说得通了。怪不得哥哥会不晓得怎么应付我，毕竟我这妹妹可是长得跟她一模一嘛。既然这，当初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？」

「因为要是告诉妳，我怕妳又要拿我寻心了。」

「什么话嘛。哥哥你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？我就算再怎么爱捣蛋，好歹还懂得明辨是非，知哪些事情该不该做。」

是啊。如今我也这么认为。

时雨其实并不是多坏的女生，不会干那真正惹人厌的事。

懂得斟酌『轻咬』的力，不会真的将人咬伤。

「总之我明白哥哥你的苦衷了。既然你的女朋友是姐姐，那么昨晚跟今天早上的事的确不恰当。抱歉给哥哥添了麻烦。我以后不会再犯了。」

和女朋友的双胞胎妹妹同居。

这就像是某，只要一点震荡就会引爆的炸弹。

而这炸弹有多危险，如今她也明白了。

「虽然看哥哥手忙脚乱挺好玩的……不过既然是姐姐的心上人，总不能继续挑逗下去，否则哪天哥哥移情别恋那就糟了。毕竟我也不让姐姐伤心难过。总之今后除了在学校，生活里我也会尽可能保持距离。」

「保持距离？」

「是的。也就是彼此尽量减少往来。喔对了，关于同居的事我也会全力配合隐瞒。我……这件事至少要隐瞒一年，直到妈妈他们回来为止。只要我们配合得好，要瞒到那时候应该不是问题。」

说完，时雨对我装出笑容。

不是之前那捣蛋鬼般坏心眼的笑。

是乍看温婉……却又好似带点落寞的笑。

『其实我一直都要有个哥哥。』

……喔喔，原来如此。

这下我明白了。

明白为何自己明知只有瞒着晴香这个选项，心中的霾却总是无法放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