亨德森指标1.0 Ver0.1

第一卷


任何庄园都会有被称为边缘人的人。

可能是基于地方习俗……有时甚至是基于实力等各因素才会拥有这个称呼。

在庄园郊外有一名男子正在吟。他捧着自己的腹部并施压着,死命阻止肠子因为腹压跑出来。因为他很清楚肠子一旦流出来碰到地面,自己就没救了。

因为他多次看过那的例子。在战场、在山林、在大陆,在村落与庄园当中。

可是那些通通不是他按着自己肚子时看到的例子。

都是敌人、女人、小孩、商人,由那些被他们「收割」的猎物所展现的光景。

那绝对不该是身为攻击方的自己,同时也是统领三十名盗贼的首领所该置身的状况。

男子努力回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,但无论怎么回都无法掌握状况。因为他们做的事跟平常并没有两。

一切都应该准备得很完。派出斥候调查管理官与领主麾下巡查队的行程并避,并安排几个扮成旅人的手下到村里探路并确认没有士兵驻守。之后更会停留几天时间,彻底调查了望塔有人站哨与换班的时间。

就在安息日前一天,庄民唯一会放心贪睡的晚上,而且还幸运有乌云遮蔽月光时行动。

究竟是哪里出差错了?

自警团最多就只有十人左右。就算把会武器的人都算进去也只会有三十人,而且发动奇袭的一方也是明显处于上风。率先杀进有自警团员的屋子,或是先放火等人出来,就能愉快地守株待兔。到时大伙就能有几天时间好好享受柔软味的猎物,等玩腻之后再全收拾干净,走人了事就行了。

遵守这些步骤的他持续劫掠近邻诸国的村庄有七年之久。就算是在巡查队巡逻频率与战力让同行退避三舍的莱因三重帝国,他也持续干了一年的强盗勾当。

而这次也没有大意。应该没有才对。

但现在却落得这副德。

自己是看到潜入的部下互摇晃两支火把,示意能放心动手才动身的。当一行人轻松翻过围绕庄园居住区的石墙,正着要大干一票的时候都还没问题。

然而翻过石墙的强盗却立刻遭到箭雨欢迎。

从头顶倾注与从前方平而来的无数箭矢朝他们袭来。因为满心着掠夺而大意的部下,有半数在箭雨的袭击下负伤甚至毙命。掠夺而来的武具武装自己的他们,最少都有穿上炼甲,然而面对足以突破防御的强弓在极近距离击,那些防具一点都派不上场。

尽管盔甲能对远距离来的箭矢发挥完善的防护力,但并没有完善到能抵挡长弓的水平击与十字弓的威力。

而接着又有一把仿佛飓风般的剑闯入他们阵中。

在手下火把的火光照耀下,那把剑以只能看到残光的速度在人群中舞动,每残酷的银光闪动都会伴随着哀嚎。

手指、筋腱、腿部、部分肢体被斩断,理应全副武装的手下在转眼间就被击溃。虽然不知这段时间究竟有多长,但可以肯定只是发生在转眼之间的事。

因为就连对自己本领颇有自信的首领,对方也只一击就砍入甲与腹甲的缝隙,陷入垂死边缘。

死命爬行的首领手捂着伤口尝试逃走。尽管失血已经让他几乎无法动弹。尽管就算成功逃走,也已经没了手下,也受了无法战斗的重伤。

首领只是不死。尽管他杀了许多人,但对于自己可能被杀这件事丝毫没有觉悟。

在他脑中杀人与被杀似乎并非是不可分的事,他看来从没过自己也可能是后者。

然而那认知是错误的。

死命爬行的首领,鼻梁撞到了某个物体。他得花一段时间才能理解那个柔软带有油臭的东西,其实是长靴的鞋尖。

遮蔽月光的乌云正好在这时飘散,在月光照跃下,他这才注意到长靴的存在。

而他也同时注意到那名穿着长靴的男子。

「啊……啊啊……」

仰头一看,一名剑士就站在自己面前。

那名剑士身穿轻装革铠,头戴前方敞确保视界的头盔,靠在他肩上的剑并没有任何独特之处。可是就算在月光的逆光之下,仍可清楚看到剑士蓝眼的冰冷光辉。

「你就是盗贼头子吧?不回答,你身上的铠甲已经给我答案了。」

首领……不,是已经失去所有部下,沦为一名野盗的男子,这有如冰冷夜风般冷彻的话语就像深深劈向自己脑袋的利刃。

我已经完了。首领清楚意识到这件事。

在首领因绝望而垂下头的同时,剑刃伸到他下巴底下,将他望着靴子的视线强行抬了起来。在那冷彻眼神的注视下,男子说出自己听过无数次,但自己却是一次说出的话语。

因为男子在下意识当中,纯粹基于本能不丧命。

「饶……饶命……别、别杀我……拜托……!」

听到对方混着哀嚎的声音求饶,剑士立刻露出不屑的表情。简直就像眼前这名男子是一不堪入目的东西。

「这个要求还真是奢侈。你以前有这答应过别人吗?」

冰冷的话语让男子回自己过去的所为。自己过去从未在对方这求饶时住手。

可是剑士的剑刃并没有无情地给男子了断。只是默默地将剑刃移男子的下巴,纤细的动将剑收回剑鞘。

「不过我并不打算像野盗一堕落。放心吧,其他人都没死。」

听到这冰冷中带有天真的话语,让男子差点要扬起嘴角。他认为如果对方是会说这话的货色,之后有的是机会报仇。

「正确的说,你可别以为能在这里死掉就算了,败类。」

男子还来不及去敷衍对方的方法,意识就瞬间转暗。因为剑士毫不留情地一脚踹中男子的侧头部……


【Tips】三重帝国为了严厉铲除野盗,就算没有列入通缉的对象也一定能换到赏金。小喽啰保证能换到一里布拉,头目最少也有一德拉克马。如果是有悬赏的要犯,甚至有高达三十德拉克马的悬赏金。有时甚至还会领到额外的奖励……


我拉起那个被我踢昏的野盗,布条帮他包扎以避免肠子流出。我这么做并非是基于期待他改过向善的佛心。

这靠着鱼乡里过活的家伙,肯定早就已经烂到骨子里去了。一旦染红的布,就算神圣的河水冲洗也不可能归于洁白。与其不切实际地期待这人改过向善,干脆让他脑袋搬家才是真正造福天下。

我之所以还会让这家伙的脑袋留在脖子上,单纯是让他活着对我更有好处。

「辛苦你了。」

我听到这个声音转头回望,看到兰贝尔特先生正朝我走来。由于我现在已经二十岁了,因此他应该也有一把年纪,还能站在一线的他实在令人敬畏。

「话说回来,你也变成一个狠角色了呢。」

被这个令我敬畏的对象说成是狠角色,让我有些不悦。

「二十个人一转眼就被你剁成酱吗?」

「说得太夸张了。」

看到兰贝尔特先生火把确认那些倒地的野盗后刻意皱起眉头这胡说,让我忍不住摆出臭脸。

「我一个人都没杀。」

因为今晚我并没有杀死任何人。

虽然在伏击时可能会有人不幸被长弓或弩箭死,但我只身冲进对方阵中的时候可没有杀任何人。尽管可能会让某些人的四肢从此报废,不过我就只是攻击铠甲缝隙,制造会让对手无法动弹的伤害而已。

「这反而更狠啊。」

傻眼地叹气之后,兰贝尔特先生张双臂以那些被瘫痪的野盗为背景说。

「就算对手陷入混乱,正常来说是不会有人只针对很习惯战斗的野盗的拇指或筋腱攻击,就连我也不会那么做。」

他说「不会」的意思,就是他也能办到类似的事吧,我很明白。

先不管那些,我也有我的苦衷啊。

因为活捉野盗的赏金比较高嘛。

听到我笑着给出这个答案,兰贝尔特再次露出不知该说什么的表情抓了抓后脑。

他究竟在顾虑什么?这些企图侵入庄园烧杀掳掠的败类,会有什么下场都是自找的。

这些傻瓜派斥候探路是一回事,但未免也太没头没脑了。以旅人来说他们的武器装备都太偏实战,有经验的旅人都不会喜欢这类很重的装备,而且帝国语也有奇怪腔调,跟他们自报的身份相比也太过突兀。

在犯了这些错误之后还露骨地去找仓库跟自警团了望塔,色眯眯地打量庄园里的女更是愚蠢。那些人不只是搭讪,还去打听哪个女人住在什么地方,真的是蠢到有剩。

他们根本就是举着一根写有「我们打算干坏事」的旗子在大游行。

我猜八成是之前打劫太顺利,所以大意了。正因为他们是选择以慎重为卖点的手段,因此在粗心时的破绽也特别大。

最重要的是竟然我还没去工的时候就扰别人的老婆,真是太不要命了。

觉得可疑的我立刻就不跟他们客气,在找他们稍微聊过(拷问)确认真相后,便立刻准备回礼(伏击)。

因为自以为成功骗到人的家伙,被打脸时也特别响。

结果就是现在这。一切都十分顺利,庄园没有蒙受任何损失。而我也赚到一笔不小的临时收入,真是皆大欢喜。

「你会以预备自警团员的身份留下来,对这些家伙来说实在太不走运了。」

「怂恿我试着去单挑他们的人这说有些假喔。」

我语带讽刺地回敬兰贝尔特先生那刻意的称赞。

喔,对了。虽然中间有几番波折,但我最后在庄园内留下来了。

「你们感情还是一好呢。」

「玛尔吉特……妳其实可以在家里等我啊。」

这都是为了我新的亲人。

我现在拥有预备自警团员的身份,同时还以庄园猎人的身份工。这都是因为我已经入赘到玛尔吉特家里的关系。

一直说要成为冒险者,甚至还实际做了各准备,最后会变成这的理由其实并不复杂。这都是我们在经历一些事情之后,互相流的结果……

「爸爸精神这么好,小公主不可能睡得着吧?」

玛尔吉特露出傻眼的表情。她明明已经二十二岁,却还是保有跟我认识时的可爱模,而在她臂弯中搂着一名跟她看起来宛如姐妹的女孩。那是一名跟她同拥有蜘蛛下肢,耀眼金发与蓝色眼珠也同可爱的天使。

「爸爸……」

「伊索德,你怎么没乖乖睡觉呢?」

「人家不要睡……人家跟爸爸在一起……」

女孩名叫伊索德。是六年前上天赐给我的宝贝独生女。

嗯,也是会有这事的,因为我是人嘛。等等,这可不是我的错,因为是对方出手的喔!?但结果却是男人要负责,这还有天理吗!?我也不讨厌这就是了!

总而言之,因为考量,我选择留在庄园里过我幸福满的生活。双亲对我的决定是高兴又傻眼,而我大哥则是一脸言又止的模。在这里偶尔会碰到类似这的麻烦,要说服艾莉纱同意我的决定,其实也是折腾了好一番工夫。

不过这确实也是一个不错的人生。虽然跟冒险无缘,但可以肯定每天都有新发现。已经六岁的女儿跟我不同,模相当可爱,在她身边看她成长是真的很有趣。

我对能让我体会到身为人父是这感觉的她满怀感激。虽然跟原本的计划不同,但至少对我来说,她绝对是幸福的象征。

「啊……善后给我们来就好,你们先回去吧。」

「啊?可是……」

我从妻子手中接过女儿哄了一下,只见兰贝尔特先生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,接着就像赶狗似地挥了挥手。

「总不能让小鬼待在这满是血腥味的地方吧?玛尔吉特,妳带小孩来也该挑一下地方才是。」

「哎呀,真是不好意思,团长阁下。不过这孩子眼里只有爸爸,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。」

接着还有很多事得做。在把这些人到管理官手里前,还得做不少准备,如果不帮他们治疗,在把人出去之前就有人因为失血或感染死掉也挺麻烦的。就算没死也还是得善后,不过兰贝尔特先生一点都没有让步的意思,再次催促我们离。

「对啊!对啊!你快回家啦!埃里希!」

「让伊索德这一直醒着很可怜耶!」

「你已经把最危险的部分扛下来了,剩下的事就给我们吧!」

被其他也有参与防卫的自警团员这么说,我如果继续坚持反而会被嫌不识趣吧……

「爸爸……」

「……好吧,就听妳的,伊索德。我们早点回家睡觉吧。」

我就心怀感激地接受这份善意,先一步回家吧。而且这孩子只要我不在身边,就会很难睡着。

反正我身上也没沾到血,就早点上床哄她睡觉好了……


【Tips】活捉的野盗会依行情多支付五成到一倍的赏金。头目有时甚至会是三到五倍。


原来真有把人干脆杀死反而比较慈悲的状况。男子……不,幸运又是强盗头子的男子,对这个事实感到震惊。

虽然说幸运可能不太恰当。

让人耳朵疼痛的唱和。多重的声响与呐喊,那根本没在互相配合的音量,听起来只像耳鸣。

可是男子却很清楚那些声音在呐喊什么。因为灌注在声音里的情绪,赋予声音近乎有形的强大力量。

「「「杀!!」」」

聚集在此的群众只是在高喊着这个法。

无论男女或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人,无论老幼还是长命之人。聚集在都市的所有人都在呐喊。

他们都在期待强盗头子与他的手下如何惨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