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4章「飘忽不定的友军」

学院的喧嚣声响被隔绝在少女意识的远方，鸟儿的啼叫更是完全传不进她的耳中。

伴随着不断涌现的不快回忆，忒丝菲娅的心中只剩下无声的寂静。

在亚尔斯等人护送之下，来到保健室的她在病床上坐下，视线心不在焉地落在了床上。

那对微启的樱莫名有娇媚感，室内只听得到从那张小嘴里吐出的呼吸声。忒丝菲娅的眼眸宛如梦游症患者般空洞而无神，就像是什么故障的机械，只剩下每隔几秒钟眨一次眼的反动。

首先得帮忒丝菲娅做应急处置才行，至于治疗坐在椅子上的艾莉丝──这项工就给莉莉夏和露姬来负责。

在两名少女寻找简易的医疗包和药品期间，亚尔斯站到了坐在病床上的忒丝菲娅的正前方。

他先把手放到忒丝菲娅的衣服上面，接着伸出双手穿过她的腋下，将她整个人轻轻抬了起来。在让忒丝菲娅背对自己坐下之后，他立刻不由分说地掉了她身上的衣服。

无论是露姬还是莉莉夏，都停下了搜寻架子的动，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；艾莉丝也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。

唯独失魂落魄的忒丝菲娅，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被做了什么事情。亚尔斯丝毫不理会几名少女的反应，快速地解了忒丝菲娅的内衣背扣，把内衣挪到一旁。

然后，他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掌，按在她露的光滑肌肤上。

亚尔斯将自身的魔力化为波状，一口气从忒丝菲娅的背部灌注进去。

这是治愈魔法师也会采取的治疗方式，专门来治疗在魔物战斗中受到精神创伤的病人，或是遭到暗系统精神侵蚀的初期症状患者。

具体来说，就是配合心脏的跳动和血流的节奏，把一定程度的魔力注入患者体内，从而改善精神和魔力的混浊状态。

除了精神方面的治疗效果以外，这个治疗方式还具有止痛的效果，尽管需要相当高水准的技术，不过在战场上算是相当普及的应急处置措施。

幸好忒丝菲娅的症状比亚尔斯像中轻微，很快地，她体内的魔力就因为自净的关系，找回了原本的节奏。不过之后假如没有持续好转的迹象，就必须寻求专业医疗人员的协助了。

慢慢地，忒丝菲娅的眼眸也始恢复了光彩。最后，她终于缓缓地清醒过来。

「唔……」

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对白皙的双峰，也就是自己只剩下一片薄布包裹的部。俯视着自己前的她，整个人的意识顿时变得无比清明。

「＃＄％＞＆％＋＄＃！！」

虽然脑袋还有几分昏沉，但是忒丝菲娅还是勉强看清了自己的仪容。

在察觉到这一点的瞬间，她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，双手护住自己的部。

「咦、欸、骗人的吧！为什么我会全啊！？」

「别鬼吼鬼叫的，这很让人心烦啊。」

转过头去的忒丝菲娅，脸上顿时满是惊愕的神情。瞬间达到最高点的羞耻心，马上化为淹没脸蛋的红潮，仿佛火山熔岩一般喷发了出来。

忒丝菲娅好不容易才抑制住即将口而出的尖叫声。

在悄悄环顾周遭之后，她这才发现在场的不仅是为异的「他」而已，还有除了希耶尔以外，今日所有共进午餐的成员。因为察觉到其他人也都在场，忒丝菲娅总算多少冷静了下来。

「咦？我……刚才应该是在……」

在回起先前场景的下一秒钟，忒丝菲娅注意到了自己内衣背扣被解的事实。然而令人头疼的是，她如果在这时候放下护住部的双手，非常有可能直接引发「事故」。换句话说，她迫切需要别人帮她重新扣上背扣……经过一阵犹豫之后，忒丝菲娅以细若蚊蚋的声音嗫嚅：

「帮、帮人家把背扣扣起来啦……」

只听她一句话才刚说完，就已经因为涌上心头的羞耻感而瑟缩起身子，整条脊梁骨都突了出来。婀娜多姿的少女玉背所勾勒出的优曲线，在某些人眼中看来无疑是煽情的景。只是身为当事人的忒丝菲娅，完全没有心力注意到这事情。

「嗯？噢～也是呢。」

亚尔斯浑然没有察觉荳蔻少女的害羞心思，立刻毫不犹豫地把手伸向忒丝菲娅的后背──说时迟那时快，一娇小的人影以电光石火的速度，倏地介入他们两人之间。

「亚尔斯大人，请您转过身去！！」

听见露姬不容反驳的强硬语气，亚尔斯尽管感到哑然，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转过身去。

「真是得救了，多谢你，露姬。」

「这事情一始就该由我代劳。话说回来，忒丝菲娅同学，你为什么会散发出娇媚的感觉啊？还有，你身上的这件内衣意外地很可爱呢。」

「咦？这事情现在根本不重要吧？你也不着特地说出来吧？」

或许是赤身体，导致感觉也变得敏锐，忒丝菲娅总觉得露姬盯着自己后背的视线令人有一点刺痛。

「你后背的赘都被内衣挤出来了呢，你最近变胖了吗？」

「露姬？你……这是在捉弄我吧？你绝对是为了捉弄我，才故意说这惹人生气的话吧？」

「是的。」

露姬笑着回答，脸上没有丝毫愧疚之意。

不过，她最后还是好好地替忒丝菲娅扣上了内衣背扣。

于是，忒丝菲娅立即抓起上衣，匆匆忙忙地把衣服穿回身上，这才总算稍微冷静了下来。

几分钟过后。

「……那么，可以麻烦你说明一下吗？」

重新调整好情绪的亚尔斯，仿佛是为了掩饰刚才的失态（？），门见山地抛出了这个问题。忒丝菲娅则是表情难堪地看向了亚尔斯。但是她还没来得及口，一旁的露姬已经先一步插话。

「在谈论这个问题之前，亚尔斯大人为什么会知女内衣的穿方法，也是同重要的问题。不过，这个问题就暂且留到之后再说吧。」

忒丝菲娅一时不明白亚尔斯是要自己说明什么，但是她马上就起自己才是更需要别人说明的一方。

「欸～我先问一下，为什么我刚才会是半状态啊？」

在问出这个单纯的疑问之后，忒丝菲娅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微妙。虽然提出这个问题的是她自己，但是她也不确定自己不听到答案……这妙龄少女的内心纠葛，直接呈现在她的脸上。

「简单来说，就是那个名叫『艾尔』的家伙，对你下了催眠术之类的心理暗示。为了对你进行应急处置，亚尔斯大人必须……咳咳，不得不把你的衣服下来。值得庆幸的是，看来催眠已经顺利解了。」

经过露姬这番说明，忒丝菲娅心中的疑惑应该已经获得解决，于是亚尔斯迅速地把话题拉回正题。老实说，他不是很在这个话题浪费太多时间。

「所以说，那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？既然我已经被卷入了这件事情，你好歹也该跟我说明一下现在是什么状况。我刚才要问的就是这些而已。」

紧接在亚尔斯之后，脖子缠上了绷带的艾莉丝，也把身子探过来，向好友强调：

「菲娅，我们都会站在你这边的，所以你就尽管说出来吧。你们两个真的订有婚约吗？而且那个蛮横的贵族少爷……甚至还自说自话地说要让你从学院退学耶。」

「……对不起。归根究柢，这完全是我们斐培尔家的家务事。可是，那家伙说的那些话实在太奇怪了。说到底，斐培尔家和威穆琉纳家明明是处于对立的关系啊。」

如果忒丝菲娅的记忆没有错误，这个问题应该早就彻底解决了。因为从斐培尔家的立场来说，所谓的忒丝菲娅和艾尔之间的婚约，是老早就废的约定。

「可是，也或许有可能中间出了什么差错……」

忒丝菲娅不自在地捏起浏海，浮现出不知如何是好的郁表情。

但就算中间真有什么差错，为什么直到今天才旧事重提？──她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困惑之情。

「假如对方的主张还有效力，那会演变成什么情况？」

露姬抛出了单纯的疑问。她当然也和亚尔斯一，并不怎么了解这贵族之间的事情。

而回答这个问题的人，是和其他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、表情泰然自若的莉莉夏。

「欸，如果对方还保留着证书之类的东西，别说是还有效力了，原则上就是直接生效。更何况这可是位列三大贵族的两个家族所订立的约定。」

莉莉夏只有在和忒丝菲娅说话的时候，会很自然地换上口无遮拦的说话方式。

「很遗憾，你只能幸福圆满地和那家伙成婚了。而且照理来说，这也不完全是贵族之间的问题，毕竟天底下没人会接受单方面毁约这事情。三大贵族的一大职责，不正是负责调解这类纠纷吗？然而，身为三大贵族之一的斐培尔家，却打算撕毁已经订下的婚约，这事情当然是不被允许的。当然，在无论如何都必须毁约的情况下，的确可以透过双方家族协商的方式来解决啦。」

「一言以蔽之，关键在于涉的结果吧。至少在目前这个阶段，我们还无法得出任何定论。」

「可是，既然威穆琉纳家已经采取行动，就代表他们手上握有什么能够为凭据的东西吧。」

莉莉夏再次若无其事地说。

「总而言之，关于这件事情的实际情况，必须直接请教斐培尔家的当家……也就是你的母亲大人才行。」

亚尔斯神色严肃地如此说，忒丝菲娅也点了点头。

（视谈判的结果而定，斐培尔家和威穆琉纳家甚至有可能爆发全面冲突……不，事情应该不至于演变到这地步。）

仿佛是为了抹去闪过心头的最糟糕预感，亚尔斯特地在心中否定了这的可能。唯一让人庆幸的是，无论这项婚约是否有效，芙萝婕•斐培尔的意向都已经非常明确。

虽说是打赌的结果，但是芙萝婕毕竟允许了女儿忒丝菲娅继续留在学院的请求。假如艾尔的说法有事先征得芙萝婕同意，那么这项婚约成立的同时，就意味着忒丝菲娅必须退学，如此一来，就和芙萝婕当初的承诺产生了矛盾。

而且──亚尔斯进一步心。

为曾经和芙萝婕当面打过的人，他怎么都不觉得她是会同意这糟糕婚事的女。当然，芙萝婕或许是以守护家族为最优先目标，但是在亚尔斯的观察里，他并不认为芙萝婕会是不顾女儿幸福的自母亲。那一意孤行的行为，不会让任何人得到幸福。说到底，芙萝婕可是曾经名列【三巨头】之一的狠角色，她应该不至于做出如此愚蠢的选择。

「现在时间紧迫，菲娅，我只问你一句话就好：你自己希望怎么做？」

老实说，亚尔斯根本不在乎让艾尔一行人等得没完没了，可是如果一直把他们晾在会客室，肯定只会导致事情变得更加复杂。

「我当然希望在学院待到毕业，并且以当上一流魔法师为目标。不，应该说我绝对要这么做。」

忒丝菲娅斩钉截铁地如此说。

「我明白了。那么，我们就基于这的原则，来和对方进行谈判吧。」

艾莉丝力点了点头，露姬也跟着颔首同意；默不声的莉莉夏恐怕也抱持着同的法。

「那么，我也赶紧准备一下……」

忒丝菲娅正准备从床上站起身来，亚尔斯就扬起手臂拦住了她的去路。

「不，你别过来。」

「你在说什么！说到底，这可是我和我家的事情耶！」

亚尔斯正面迎上忒丝菲娅的质疑目光，同时不疾不徐地说：

「问题就出在这里。你还是老子，总是一下子情绪就变得很激动。相对地，艾尔……那家伙的法则是完全教人猜不透。我总觉得他还藏着什么底牌没亮出来，而且他那奇妙的技法也令人颇为忌惮。」

「您是在说那个像是催眠术的技法吧？」

露姬冷静地帮忙补充。

「没错，那多半是类似陷阱的东西，利你精神动摇时乘虚而入。在无法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的现在，你傻乎乎地一起出席只会重蹈覆辙而已。那虽然只是个卑劣的技法，但是你如果因此再次倒下，我可应付不来。在最糟糕的情况下，你甚至有可能被那家伙任意摆布。正因为这不是纯粹的精神操系魔法，所以在质上更加恶劣。」

忒丝菲娅顿时说不出话来，艾莉丝轻轻拉住好友的手臂说：

「就给阿尔处理吧，菲娅。我也很担心你喔，因为你在见到那家伙的时候，整个人显然无法保持平常心。」

「……可是……」

「忒丝菲娅同学，艾莉丝同学说的没错喔。而且身为当事人的你，若是因为心灵受挫或身体不听使唤，从而陷入连反驳都做不到的状况，将会非常不利于谈判的进行。就我目前听到的资讯来看，你这个当事人的发言必须相当小心谨慎才行。」

露姬也同意艾莉丝的看法。

「所以说，这件事情就给我们处理吧。」

露姬把手放到忒丝菲娅的肩上，颇为温柔地向她这么说，然而──

「啊，露姬你也留在这里。虽说已经做好了应急处置，但是为了慎重起见，艾莉丝和菲娅都必须静养才行。」

「怎么这！」

尽管露姬感到错愕不已，不过在亚尔斯的说服之下，她最后还是干脆地退让了。亚尔斯之所以要求她留下来，也是为了让她保护另外两名少女。

「因此，要和我一起过去的人……」

亚尔斯话都还没有说完，就已经被另一声音打断。

「哼哼，所以我就雀屏中选了是吧？」

莉莉夏的表情显得有些意兴阑珊，仿佛在说「你这删去法挑人的方式可真没意思」。亚尔斯则是莞尔一笑：

「毕竟你那张嘴巴真的很能说。别看我这，对于之前的那件事情，我还算有些感激你。不仅巧妙地拯救了我即将崩坏的平稳学院生活，同时还提供我一个绝妙的借口，就算因为巴纳利斯的任务而旷课好几天，也没有引起其他人深入追究。不过，单从『谨慎处理』的角度来说，的确有点微妙就是了。」

「哎呀，没到你居然有记在心里？小女子真是不敢当呢。」

「还有其他原因。你不管怎么说都是贵族出身，而且又比菲娅来得冷静沉着许多。再加上你并不是当事人，所以能够保持客观立场。最重要的是，从事谍报工的你，肯定很清楚那些家伙会使出什么肮脏的手段吧？」

「哼哼，原来如此。不过，你这么相信我真的没问题吗？我搞不好会任由威穆琉纳家的人主导局面喔？」

莉莉夏一边甩动着金发，一边无所畏惧地笑了起来。

「不，你不会这么做的。如果你不愿意招惹他们的话，根本就不会在发生冲突的时候主动出面吧？」

在如此断言之后，亚尔斯又继续接着说：

「毕竟你是贝利克的部下，是在他授意之下被派遣到我身边的人。虽然这说不太客气，但是你如果打算和那些家伙一个鼻孔出气，倒是替我省下了确认你是敌是友的功夫。毕竟我就算要诉诸武力，也还是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。因此你如果打算勾结那些家伙，对我来说反而轻松许多，可以不必考虑这么多繁琐的事情。我是不晓得你对贝利克有多忠诚，不过至少在眼下的这个阶段，你还不打算丢掉自己这份差事吧？」

「哎呀，你还真可怕呢！」

「另外，我是不清楚贝利克在打什么算盘，但是他在安排各事情的时候，会特别留意不踩到我的底线。因为我们一直以来都是鱼帮水、水帮鱼的共生关系。既然如此，被贝利克派遣到我身边的你，究竟是个什么的存在呢？贝利克是手中握有能够信任你的依据？还是认为你是将来派得上场的人才？总不会是你有弱点掌握在他手里吧？总而言之，收拾部下的烂摊子是上司的职责，因此贝利克不会特地派个蹩脚的家伙过来。」

「这可真是教人吃惊，我本来以为单纯是总督把你束缚起来……没到总督也有被你反过来箝制的一面呢。然后，尽管你说得有些拐弯抹角，不过你表达的是：因为我是贝利克总督派来的人，所以你愿意信任我是吧？」

「虽然不只是这个意思。哎，总之，将某人束缚起来这件事情，其实也等于自己也遭到对方束缚。」

因为一直以来都被贝利克恣意使唤的关系，亚尔斯此刻甚至有点愉快的感觉。没错，假如这次真的遇上了什么状况，就给贝利克一个偿还人情的机会好了。这一来才能平衡双方之间的人情债。

而亚尔斯在谈话的过程中，也不经意地到了另一件事情。既然贝利克是头连他都摸不透心思的老狐狸，那么即使是为当事人的莉莉夏，也很有可能并未看穿贝利克的真正意图。假如确实如此，那还真是令人心的误算……因为亚尔斯就没必要如此提防着莉莉夏。虽然并不是要像刚才所说的那「互相束缚」，但是只要操得宜的话，甚至有可能反过来利为监视人员的莉莉夏。尽管要如何把她拉拢过来还是个问题，不过事情若是进行顺利，似乎能够让自己的学院生活过得更有意义。

也不晓得亚尔斯的这些歪念头有没有被莉莉夏察觉。

只见她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，接着非常刻意地叹了口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