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３章「银〇的邂逅」

亚尔斯将意识集中到手里拿着的棍子。忒丝菲娅和艾莉丝也随着他的动凝视棍子。这实际上是两人一次亲眼目睹亚尔斯使魔法（尽管这能不能称「魔法」还是个问题），但对亚尔斯来说，这曾经是他每天早上必做的功课，因此他甚至感到有些怀念。亚尔斯瞬间便在棍子上头包覆了魔力，犹如呼吸一自然，只能以「鬼斧神工」来形容。他根本不着特别解释自己所做的是魔力赋予。

两名少女都惊讶得瞪大了眼。这也是非常自然的反应。亚尔斯并不清楚艾莉丝魔力赋予的技巧如何，但至少自己刚才露的这一手，和忒丝菲娅那惨不忍睹的水平相比，完全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东西。两人连眨眼都忘记了，只是下意识地把脸凑到棍子前面。

「这是什么啊！」

「好漂亮！」

棍子的表面只包覆着薄薄几公厘的魔力。魔力形成的外膜表面，仿佛流水一的流动，那反着光线的丽缎面，让人联到潺潺的溪流。

「我不指望你们两个能做到这程度，但好歹也努力弄个像点的魔力赋予出来吧。不然再好的宝刀也只是被白白蹧蹋而已。」

「呜……」

心里有数的忒丝菲娅，觉得自己脸上流下了一丝冷汗。两人的脸庞几乎都快贴到棍子上头，为了拉回她们的注意力，亚尔斯解除了魔力赋予。由于魔力是从人的体内向外流出，因此在赋予魔力时，首先会传导到武器的握柄，接着再逐渐往前端延伸过去。不过已赋予在武器上的魔力，不会于解除时返回体内，因此被导向体外的魔力会持续发生劣化。基于这个原因，操者基本上必须保持不断释出魔力的状态。

「我话先说在前头，这可是初学者的训练。做不到的家伙，就不谈什么打倒魔物了。倒不如说三两下便会沦为魔物的盘中飧，就此一命呜呼。」

两名少女都重重地咽了一口口水，喉咙发出「咕嘟」一声。话虽如此，眼前只有一根棍子而已。就在注意到这一点的艾莉丝准备口询问时……

「那你们就始吧——喝！」

亚尔斯手刀一闪。下一瞬间，那根棍子便从正中央漂亮地断成了两截。

「「————!!」」

刚才这一招是怎么办到的？两名少女再次感到无法理解。尽管两人听说过，血之躯的人类在充分锻炼之后，能够做到徒手破板。但她们已经隐约察觉到，眼前的棍子并非普通的木材，更不是玻璃之类的易碎素材。魔力本就是来施展魔法的能源，因此就算存在着以斩切为目的的魔法，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。可是亚尔斯既没有进行发动魔法的咏唱，也没有拿着能省略咏唱程序的AWR。虽然这个谜团马上便会从亚尔斯口中揭晓，但两人能否理解又是另一个问题了。

「…………喔，这个也是魔力赋予的一应。」

「你少唬我们了!!根本就没有看到魔力的影子啊！」

即使事情就实际发生在自己眼前，忒丝菲娅似乎还是难以接受，朝着亚尔斯逼问；一旁的艾莉丝也跟着点头。尽管觉得详细解释起来很麻烦，但亚尔斯还是口说：

「要是凭你们的水平都能察觉，那我还有脸自称『无双』魔法师吗？」

两人无法正确理解亚尔斯话里的意思，只能满头雾水地互相歪起脑袋。如果不向好奇心和上进心强烈的两人揭晓个中原理，她们必会因为在意真相的关系，而无法进入下一阶段。伤脑筋啊——亚尔斯无奈地耸了耸肩。

他卷起手边的笔记纸，把它当一根棍子。准备以和缓的慢动，重新再现刚才所露的那一手。

亚尔斯的手刀缓缓地朝纸棍横扫而去。在近旁看着的两名少女，似乎是太知晓谜底的关系，不顾危险地把脸贴了过去。不过凭自己的水平也不可能出什么岔子，所以亚尔斯就任由她们去了。

就在手刀接触到纸的前一秒，亚尔斯瞬间以魔力包覆住整个手掌。两人若不是在极近距离下凝神注视，根本无法察觉到那微弱无比的魔力量。就如同前面也曾提到的，魔力是由体内向体外流出。如果是由不成熟的两名少女来进行操，必无法在瞬间完成魔力的赋予，而只能观察到整个包覆的过程，也就是魔力形成的外膜，缓缓流动到对象物前端的模。

下一瞬间，亚尔斯的手刀俐落地切了纸棍。忒丝菲娅和艾莉丝能观察到的部分也就到此为止。

「真的耶！可是……」

「嗯，为什么这子能切纸棍呢？」

在一般情况下，赋予魔力的意义在于提升目标物的强度。而由于魔力具有会被有机物吸收的亲和，因此理论上来说，对有机物进行魔力赋予几乎是毫无意义的行为。就算以魔力包覆整个拳头，大部分也会被身体所吸收，剩下的则是在劣化之后，化为残渣烟消雾散。因此，亚尔斯的手刀之所以能切纸棍，不仅仅是因为上头赋予了魔力的关系，里头当然牵涉了超出常识范围的事情。但亚尔斯认为，现在就告诉两人这件事情，只会引发不必要的混乱，于是省略了详细的说明。

亚尔斯按捺着自己快要抽搐的脸颊，很针对这两个人是否真的天资聪颖一事，找理事长好好理论一番。但这做大概也不会让事情好转，只会以徒劳无功收场。因此他伸出手来，打算至少两人比较容易理解的方式来解释。

「喂，把AWR借我一下。」

他指着忒丝菲娅说。但忒丝菲娅似乎对他以「喂」来称呼自己很不心。

「本小姐可是有名字的好吗？」

她露出一脸不满的表情，将宝刀紧紧抱在前，一副「我才不给你咧」的子。觉得这拌嘴完全是在浪费力气的亚尔斯，仿佛在耍人似地说：

「你叫什么来着？」

「——!!你这家伙，果然忘记了……」

「菲娅，别激动啊。」

忒丝菲娅顿时火冒三丈，挽起袖子就要拔出刀来，艾莉丝连忙在旁拦阻。

「对了，是叫『凯丝菲娅』吧。多谢你的提醒，艾莉丝。」

「才不是好吗～！」

亚尔斯一脸坏人地笑了笑，不过再这下去话题完全无法推进，因此他重新换上正经表情。

「你要是不把AWR借我，我们就只是在这里白白浪费时间喔？你愿意这吗？忒丝菲娅。」

亚尔斯的态度转变之快，令忒丝菲娅有点傻在原地，但她还是拗不过对方的请求——尽管余怒未消，但发现亚尔斯并没有真的忘记自己的名字，忒丝菲娅安心地偷偷吁了一口气。只是现场能正确理解她这心情的人，大概只有艾莉丝而已。

亚尔斯从刀鞘抽出刀身后，忍不住发出赞叹之声。

「这的确是把宝刀呢。上头镌刻的魔法式也精准无比，难怪你会选择这个为自己的AWR。」

亚尔斯毫不保留地赞。当然，赞的对象不是宝刀的主人，而是宝刀本身。镌刻在刀身上的魔法式，一如亚尔斯所预的，是来辅助施展冰系统的魔法。亚尔斯马上自己的魔力包覆住忒丝菲娅的宝刀。两名少女以说是陶醉也不为过的表情，入迷地盯着这幅丽的光景——虽然她们把脸贴得离刀身太近，实在是很危险。

「我说你们两个啊……」

亚尔斯再次拉回两人的注意力，继续说了下去。

「在这状态下，要切纸张肯定没问题对吧？你们觉得是为什么？」

「啊————!!」

她们似乎终于察觉到了的子。

「没错，明明连刀刃的部分都包覆了魔力，为什么还能切纸张？那就是因为魔力准确地模拟了刀刃的形状。」

两人再次将视线移向刀刃。她们的脸贴得比刚才还要近。

「有了！」

应该只是依稀可见的程度而已。亚尔斯的魔力操纵就是如此精密纤细。

「当然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了不起。就只是在已有的实物上头，顺着轮廓把魔力包覆上去而已。」

亚尔斯固然说得简单，但根本办不到这件事的两人，必再一次认识到了他的不凡身手。

「刚才的手刀便是运了这的原理。简单来说，就是并非单纯把魔力包覆上去，而是操纵魔力塑造出魔力刀的形状。」

「居然能做到这……」

艾莉丝一时难以相信地低喃，只是做到这件事情的人就站在自己眼前，因此她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。但是，亚尔斯的解释其实存在着一个矛盾。不过，反正两人都无法察觉到这一点，亚尔斯也就刻意不说破。

既然魔力具有在被释出体外以后，内含资讯便会始劣化的质，那么就算理论上能以魔力包覆物体表面形成刀刃，也只能保持短短的一瞬间而已。而亚尔斯以他出类拔萃的天分解决了这个矛盾。他打算之后再找个机会跟两人解释，不过她们能不能做到，又是另一个问题了。

「你们要是能做到这的话，就足以跻身二位数的排名啰。」

忒丝菲娅和艾莉丝对此无法坦率地感到高兴。毕竟两人现在连普通的魔力赋予都做不好，因此要达到这的境界，肯定得付出难以象的努力。更何况没有任何人可以保证她们能完全掌握这项能力。

「所以就轮到这东西上场了。」

亚尔斯拿起刚才分成两截的棍子，分别递给两名少女。两人都以端详的眼神，把那根棍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，在判定没有什么古怪之处以后，将棍子牢牢地握在手里。

「这是我以前打倒的魔物『尸体』制成的东西……」

话音方落，两人手中的棍子也跟着掉到地上，发出两清脆的声响。

「喂！这可是世界独一无二的贵重物品耶。」

「哎，可是……」

信誓旦旦地说要打倒魔物的人，居然是这副德，亚尔斯感到前途多舛。

「你们放心吧。我自己也是这玩意儿训练了好几年，什么事也没有好吗？」

经亚尔斯这么一说，艾莉丝很干脆地把棍子捡了起来；另一方面，忒丝菲娅虽然也勉强捡起棍子，却像是对待脏东西或危险物品一，只两根手指夹着拎起来。

「我无所谓，你不做也行。」

忒丝菲娅连忙把棍子牢牢握在手里。亚尔斯心里很清楚事到如今不可能不指导两人，只是如果不这吓吓忒丝菲娅，他真的没办法教下去。

「你们就先注入魔力看看吧。」

「是！」

艾莉丝似乎已转换好情绪，精神抖擞地以充满干劲的声音答。

但是，就在两人注入魔力的瞬间——伴随着一阵「啪咻」的声音，魔力扩散了出去。

「「————!!」」

亚尔斯嘴角微扬地说明……正确来说是「补充」说明。

「这是此魔物的独有特，这根棍子只要一接触到魔力，就会把魔力扩散出去喔。」

「那我们要怎么把魔力赋予在这上面呀？」

对忒丝菲娅来说，这是个理所当然的问题。亚尔斯很叫她们自己找出解决之，但要是一个弄不好，可能得浪费好几天的时间，因此他还是说出了解答。

「魔力把棍子摁住。」

对无法有意识地操纵魔力的两名少女来说，必难以理解亚尔斯话里的意思。两人愣在原地的模便是最好的证明。

「这亏你们还有脸自称优秀啊。」

「又不是我们自己这说的。」

你们嘴巴上或许没说出来，但表现出来的态度就是这副德啊。这就叫做自我意识过剩却又故谦虚。像你们这傲慢的人，就应该尽早拿去当魔物的饲料啦……亚尔斯没把这番过火的批评说出口，但他还是忍不住抱起头来。他痛切地感受到，只有那些很会照顾人的家伙，才干得来「教师」这的职业。以体认到这一点为契机，亚尔斯今后对教师的态度，多多少少也会……嗯，应该还是不会改变。

「你们两个都把皮肤给我露出来。」

这句听起来几近扰的唐突发言，让两人瞬间傻了那么一下，不过艾莉丝率先听从指示伸出手来，因此忒丝菲娅也跟着挽起袖子。

如果真要按照亚尔斯的指示，那么不管是哪个部位的肌肤都可以，因此两名少女要是真的把衣服了，亚尔斯大概也只能承认自己方才失言了。

「好痛!!」

「痛!!」

亚尔斯冷不防地拧了忒丝菲娅和艾莉丝的手臂。当然，他这么做是有意的。

「你干嘛啊！」

忒丝菲娅会这问也难怪，但亚尔斯觉得比起口头上的说明，实际操一遍应该会更容易理解。

「你们就在这的状态下，把魔力集中到双脚去。」

「「……」」

魔力是自人的体内生成，并且视需要在体内循环。魔法师在使AWR时，会无意识地自然让魔力集中到握持着AWR的手等身体的某个部位。而要有意识地将魔力集中到身体的特定部位，也不是不可能。只是魔法师平时便已习惯无意识的魔力集中，所以对绝大多数的魔法师来说，这已成为一近乎无意识的习惯动。魔力和本能有着深层联系的特质，也如实表现在这的反动上头。而与身心有着密切关系的魔力，也时有失控的情形出现。因此魔法师必须随时保持在冷静状态……这点就暂且不论。换句话说，拧手臂这件事情会让痛觉发挥，导致意识集中于特定部位，而魔力也会相应地流向被拧的部位。

因此这项训练所要做的事情，便是在疼痛状态下，有意识地将魔力集中到与疼痛处不同的部位。如果是在军队里头做这训练，那可就不是拧手臂这小儿科的程度而已。有时甚至得承受会留下一红肿鞭痕的鞭打，因此亚尔斯对两名少女所做的训练算是非常温和的了。

不过，疼痛的程度要是太低，也进行不了训练。为了学会移转无意识地集中于被拧部位的魔力，只能请两名少女多加担待了。

亚尔斯稍稍加重了手上的力，两名少女的表情都扭曲了起来。当然待会肯定会在皮肤上留下红肿痕迹，不过应该没有痛到不能思考的地步。

「……你们两个在搞什么？」

这是亚尔斯对两人表现的感。忒丝菲娅没能抵挡住无意识的魔力移动，要朝双脚集中的有意识力，和朝手臂集中的无意识力彼此冲突的结果，就是魔力莫名其妙地聚集于各不同的部位；而艾莉丝则是不晓得为什么，身上的魔力以猛烈的势头，朝着被拧的部位集中过去。亚尔斯冷冷地给出评语。

「完全不行。你们两个的排名真的有四位数吗？」

「你这是什么意思？」

「因为你们连这程度的小事都办不到，所以我才问你们的排名真的有四位数吗？」

亚尔斯忽然对魔法师乃至人类的未来感到不安。不过他倒也不是真的打从心底担忧。说到底，亚尔斯并不怎么关心人类存亡的问题。无论未来如何发展，他都不会特别困扰。就算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类全数灭绝，亚尔斯也有自信能一个人幸存下来。但如果真的演变成这局面，亚尔斯也就没必要为了自己以外的事情研究魔法了，这将让他度过一个枯燥乏味的人生。因此尽管他没打算认真思考人类未来之类的问题，但也不到能完全抛在一旁置之不理的程度。

「走、走着瞧。像这小事情，本小姐马上就精通给你看。」

忒丝菲娅嘴上讲得气势十足，但她的集中力已经涣散了起来；艾莉丝也力点头，一副斗志被悄悄点燃的模，可是魔力的流动方向却与课题要求的完全相反。

「你们好自为之吧。我继续做我的研究去了。」

亚尔斯像是要扔下她们不管地说，松了拧着两人手臂的手指。

「反正你们有两个人，只要彼此互捏，总会有练成的时候吧。等你们精通了之后再来叫我。」

「「…………!!」」

两名少女缓了口气，摩挲着发红的手臂。尽管她们对这项和自己预大相径庭的训练感到不知所措，但如今既然已了解这项训练的意义，两人便没有拒绝的理由。即使如此，听见亚尔斯那仿佛要抛下愚钝学生的说词，两人心里还是浮现了些许悲凉之感。明明拥有把这件事做好的意志，却觉得自己没办法顺利完成。或许是受到这寂寥不安的情绪驱策，忒丝菲娅喊住了走向自己研究桌的亚尔斯。

「那个，可以给我们一点提示吗……」

亚尔斯戛然止住脚步，转头瞥了忒丝菲娅一眼，嘴角微微上扬地说：

「捏下去的时候，不要手下留情。」

他手指比出捏住东西的手势，接着做了个拧转的动。

这不着边际的回答完全称不上是提示，只是忒丝菲娅和艾莉丝在提出抗议以前，先是忆起了方才被拧手臂的疼痛，两人的表情一下都僵硬了起来。

两名少女就这训练到了很晚的时间。说是这么说，但训练时间其实也就只是从放学后到晚餐为止。两人要回去的地方，当然是位于学院腹地内的女生宿舍，因此在归途上并不会有什么危险。为名校的二魔法学院，设有相应周密的安全防范系统，甚至可说比校外还要安全。而对拥有魔力的魔法师来说，男女之间几乎已不存在力量上的差距，但即使是在这的年代，世人一般也都认为夜间应当要护送女返家。因此尽管并不完全是基于此一原因，亚尔斯也正在护送忒丝菲娅她们回宿舍的路上。

「喂，你们走路别东张西望好吗？」

「……」

亚尔斯会这么说也是很自然的事情，因为忒丝菲娅和艾莉丝正一边互相拧着手臂，一边步伐灵巧地移动。有时还为了重新集中注意力而闭上眼睛，在旁人眼中看来实在非常危险。既然两人似乎无视自己的警告，那亚尔斯也没打算再次亲切提醒她们前方有障碍物，毕竟他的格可没这么温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