尾声

阿加塔宅邸的某一室。

妮妮姆就在房间里。

「我躺……」

她把身体给床铺，整个人卧倒在床上。

「别沮丧啦。又不是妮妮姆的错」

维恩待在她身旁，坐在床上笑着安慰她。

然而这廉价的安慰对现在的妮妮姆是行不通的。

「我这次，完全没派上场。不仅没派上场，还拖了后腿……」

被卡米尔绑架的妮妮姆最终还是没能凭自己的力量逃，反而是维恩派出的人员先找到了她的所在之处。

之后，趁着签约仪式期间看守薄弱成功出逃。看到妮妮姆平安无事，维恩甚是喜悦，然而──

「好消失……好变成贝壳……」

正如大家所见。

（这次多亏有维恩在，总算是解决了问题……）

也许某一天，自己会因为这份软弱再度陷入困境。

不仅是自己，说不定还会把维恩也卷进来。

到这里，妮妮姆不禁在床上扭来扭去。换做平时，自己早就调整好心态了，可这次是真的受挫了。

就这，妮妮姆在床上翻滚了好一会儿，最后打算钻进床单里。仿佛像是怕光的小动物──

「听我说，妮妮姆」

「呀」

维恩轻轻地把裹在床单里的妮妮姆抱起来，放到自己的膝盖上。

「妮妮姆会被诱拐，我也有责任。如果要说是谁的错，我和妮妮姆其实都没做好。不如好好反省，为平安无事而高兴吧」

「唔……」

妮妮姆面色微红，小声嘀咕。

维恩摸着她的头发，说。

「而且你，我老是失败和犯错。和我比起来，妮妮姆这点小错简直可爱得不行」

「……听你这么一说，确实是呢」

「诶，这么说就接受了吗」

「话说维恩，听说你成了阿加塔的养子」

「糟了，完全弄错了安慰的时机」

维恩迅速放下妮妮姆准备逃跑，然而妮妮姆抢先把维恩拉进床单里。

「令尊欧文陛下明明还在世，你却跑去当阿加塔的养子，究竟在些什么！」

「这是那个……是我计划中必不可少的一环」

「我先说好，等你回去了绝对有麻烦……！」

「我也这么，所以你要是愿意陪我一该找什么借口，我会很高兴的」

妮妮姆力地揪了揪维恩的脸颊。

「哈，真是的……一有机会就离王国，在国外为所为，你的声望搞不好会被芙兰亚殿下超过哦」

妮妮姆叹了口气，带着无可奈何的心情半玩笑地说。

但是，

「──这正合我意。纳特拉之民差不多该从梦中醒来了」

下一刻，维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床单里溜了出来。

「维恩……？」

「我接下来要去找阿加塔稍微聊一聊。妮妮姆，帮我安排好回国的准备。对了，那群奴隶如果也要跟来的话，别忘了带上他们」

留下这句话，维恩便离了房间。

房间里只剩下了妮妮姆一人。而残留着维恩体温的床单，则被她紧紧抱在怀中。

◆◇◆

「……原代表耶尔德•库伦。其妻子狄奥娜•库伦是我的女儿」

阿加塔宅邸的接待室。

站在维恩面前讲述这些的，是宅邸的主人阿加塔。

「她从小就很活泼，在我心中，她象征着未来。随着她慢慢长大，那孩子察觉到乌路贝司陷入了闭塞状态，于是她为了改变现状而采取了行动」

「在这个过程中，她遇见了耶尔德」

「是的。耶尔德也担忧着乌路贝司的未来。两人的相恋大概也是一必然吧」

阿加塔眼前浮现出遥远的往昔之景。那早已失去的，幸福光景。

「由于是北都代表和东都代表的直系，也有人反对两人往。但为了拓乌路贝司的未来，两人齐心协力，最终共结连理，还怀上了孩子。孩子对于两人来说，既是自信的来源，也为他们带来了给孩子创造好未来的使命感」

「但是──失败了」

阿加塔重重地点了点头。既不是当事人，也不是乌路贝司之民的维恩自然无从得知二人出于何原因走向失败。但背后的故事，必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清的。

「为了让二人免受死刑，我四处奔走。可是在监狱里见到的女儿对我说，不必这么做」

「为何？」

「她担心北都和东都会两败俱伤。包庇二人的话，我也会蒙上通的嫌疑。倘若两都因此受到打击，很有可能制造出让外国乘虚而入的机会」

「明知自己有可能死掉……」

维恩摇了摇头。阿加塔有气无力地笑了笑，继续说。

「对我女儿来说，乌路贝司比她的命更重要。但是，即便如此，她怎么都放不下自己年幼的孩子。于是向我请求帮助，希望我能暗中让那孩子离这座城市」

「前往恰斯卡吗」

阿加塔点点头。

「女儿因通敌罪而将被处死，身为其父母，众人对我抱有很大的疑心。我的政敌们也在寻找动手的时机。无法自由行动的我，根本不清楚前往恰斯卡的那孩子究竟怎了」

「然后某一天，他来到了你面前」

「大概是十年前吧。虽然改了名字，但我一眼就认出来了。他说他身上流着我女儿的血。……他还说了，对我和乌路贝司联盟抱有强烈的恨意」

说到这里，阿加塔没有再继续口。

两人陷入了漫长的沉默。

维恩只是耐心地等着他的下一句，不久后，阿加塔再次口了。

「老实说，我也对乌路贝司感到厌烦了」

「女儿被杀了。这是当然的吧」

「但是，女儿托付给了我。她说，虽然自己失败了，但乌路贝司就拜托你了。她的话语支撑着我为东都代表继续君临城市。……但是，我对乌路贝司感到了失望，女儿牺牲了自己，乌路贝司却依然毫无改变」

阿加塔继续说。

「因此，孙子他……卡米尔他如果毁灭我和乌路贝司的话，我并不介意。我甚至觉得，由卡米尔亲手画上句点才是最好的谢幕方式，所以我决定瞒着他，助他一臂之力」

「……原来如此」

维恩说。

「事情我明白了。卡米尔为了毁灭乌路贝司联盟制定了计划。阿加塔对此暗中支援。但是，这个计划被打乱了。因为西侧的食粮匮乏问题」

「正是如此」

阿加塔泛起一抹苦笑

「北都之民发起武装暴动，镇压签约仪式的会场及出席人员。与此同时，恰斯卡方面也发起进攻，迅速毁灭乌路贝司联盟。──甚至还构思了这的计划。但一切都被推翻了。维恩王子，皆因你在选圣会议上布置的谋」

「真抱歉呢」

维恩出口是心非的谢罪，随后说。

「这么一来……这啊，你把我叫来是为了让我和卡米尔联手」

阿加塔点点头。

「王子的足智多谋乃我亲眼所见。既然恰斯卡的计划告吹，卡米尔就需要新的底牌。出于这法，我邀请了王子。名义上是为了助我统一」

「怪不得你要拖入延长战。原来是为了帮卡米尔争取时间好让他接近我」

「但是这个计划失败了。……因为王子实在过于迅速而又干净利落地壮大了东都的势力」

阿加塔必心急如焚。本来应该和孙子联手的对象，竟然为了促成联盟统一这个幌子而以惊人的速度取得了成果。

「其结果，卡米尔因此焦躁不安，为了阻止王子而站到了你的敌对面……他打心底里后悔，后悔选错了敌人」

「都怪你叫我这个麻烦制造者过来」

「自己这么称呼自己吗」

「我最近始抱有自觉了」

维恩和阿加塔相视一笑。

「……我问一个问题。王子是从什么时候起怀疑起卡米尔的？」

「为了离间西都和南都，购买奴隶和武器的时候」

维恩回答。

「那时买来的武器实在太多了。武器除了来战以外别无处。附近发生了战争倒可以理解，可一般不会提前准备这么多的。而事实上却有着大量的武器。也就是说我们，或者某个人知将会发生战争」

「唔……」

「然后卡米尔大量收购了即将发生的这场战争所要到的武器。要么是因为战争不会发生所以不再需要了，要么是因为卡米尔的立场允许他调这些武器。又或是两者皆有。不管怎，实在令人生疑。留个心眼总归不是坏事」

「原来如此……虽然心里明白，但真的敌不过王子啊」

阿加塔无力地笑了笑。倘若不是这，王子也不可能在选圣会议上大显身手了。即便如此，阿加塔也唯有在心中感叹：这位年轻的王太子实乃人杰。

「我也问你一件事，妮妮姆被绑架时，你已经猜到犯人是卡米尔了吗？」

「我知他在冒风险做某些事情。然后便发生了绑架一事。我当时便，十有八九是卡米尔做的」

「所以才说了那句话吗」

「是的」

阿加塔点点头，微微叹气。

「我隐瞒的事情，这便是全部了」

「嗯，托你的福，我全都明白了」

「那么──最后，请听我一个小小的请求吧」

阿加塔离座位，在维恩面前低下了头。

「请你原谅卡米尔吧……！」

阿加塔的声音散发出惊人的魄力。

「我知自己无法代替他，但我这幅老骨头愿意任你宰割。在卡米尔看来，我抛弃了他的父母，是理应遭到唾弃的人。但对我而言，卡米尔是女儿留给我的遗物。希望你能……！」

妮妮姆，是维恩的逆鳞。卡米尔触碰了逆鳞。

倘若不平息盘踞在眼前的这头人形龙的怒火，卡米尔就不会有未来。

即便这条龙回到了纳特拉，可不管卡米尔躲去哪里，都一定会被烧成灰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