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〇侣回乡下③ 名为初恋的伤痕

据说念国中才情窦初，以社会一般标准而论算慢。

像是读幼儿园的时候喜欢上老师，或是小学的时候喜欢上同年级的同学，或者是──一回神才发现自己在暗恋某个亲戚。

据说大多数人都是这，都上国中了连单恋都没恋过，而且初恋就忽然修成正果的人，属于极少数族群。

……好吧，其中当然也有女生在上高一之前连恋爱心情的恋字都不认识。

那人属于例外。

一般人都会在迎接青春期之前，对恋爱的心情有所自觉。

假如是这──那么伊理户水斗，在喜欢上我之前，说不定也曾喜欢过别人。

……我知我很小心眼。

这既不是背叛也不是外遇，更何况跟现在的我根本毫无关系。

可是──可是。

我曾经做过梦。

从国二暑假始的一年半──甚或是直到此时此刻。

梦着无论是对我，还是对他，那段蜜月般的日子，都是人生中的一次。

就算是已经结束的恋情。

我仍希望名为初恋的特等席，永远是属于我的。

……不得不承认，我还真是让人噁心。

又麻烦，又难搞，又沉重，又脆弱──

──真不敢相信，竟然有男人会爱上这女人。

「…………呜呜～……」

躲在单薄的纸门后面，我被自己的窝囊气得全身发抖。

我悄悄探头出来，窥探着暗又满是尘埃的书房。

在书房深处，我的继弟兼前男友伊理户水斗，像是埋在书堆里一般坐在那里。

事情很简单。

峰秋叔叔说有点事叫水斗帮忙，要我来叫他，所以我来了。

所以，只要出声叫他就行了。只要跟他说一声「峰秋叔叔在找你」就可以了。

但我却已经躲在这里好几分钟──甚或是几十分钟──如同遭到天敌追赶的小动物。

水斗似乎正在专心看书，丝毫没发现我来了。

我既希望他能快点注意到我，又担心如果他注意到我该怎么办，两者参半的心情在中不停打转。

我又变回社恐惧症患者了……

直到国中时期，我都得犹豫上几十分钟才敢向人攀谈，更不可能进去什么教职员室，但经由恋爱这最有效率的训练，应该已经克服了才对。

与生具来的沉个无法改变，这我已经认命了，但关于际能力，我敢说已经有了大幅的改善。

可是，现在怎么会是这副德……

即使令人生气，我很清楚原因出在哪里。我唯一能到的原因，就是昨天从河边回来时他对我说的话。

──印象中，是个爱笑的人。

带着怀念语气如此述说的水斗，心里究竟是着谁的容颜……不特地做确认也知。

初次见面以来一直放在心底的预感，果然成真了。

水斗情窦初的对象就是──

「──咦？结女，妳在干么啊？」

我吓得肩膀一跳，转头去看。

只见戴着红框眼镜，穿着纯白连身裙的漂亮女生──圆香表姐不解地看着我。

……白色连身裙。

都二十岁了竟然还适合穿这衣服，真厉害……

不对，我得找借口解释我可疑的行为……！

「啊，没有啦──就是……稍、稍微恍神了一下而已……」

结果，我不到什么好借口。

看来我的际力，终于衰退到最低点了。

「什么，还好吗？要小心喔──这个家里很多房间没有冷气嘛。」

圆香表姐一边喊着「好热喔──」一边手替自己的脖子周围扇风。

从连身裙露出的颈项浮出汗珠，感觉有点撩人……

「我看看……啊，找到他了。」

圆香表姐走过我身边，探头往书房里看，轻松自在地……

「水斗表弟──叔叔在找你喔──？」

办到了这几十分钟以来，我一直办不到的事。

「嗯。」

水斗简短地回答，阖起书本抬起头来……

「……嗯？」

发现我在圆香表姐的身边。

「妳也在啊。」

「……不、不行吗？」

我觉得太尴尬，不由得回得很冲。

也许是当成常态了吧，水斗显得并不怎么介意，说：

「找我有事吗？」

有事……本来是有的。

但就在刚才，变成没事了……

「没……没什么啦！」

我单方面地这么说，就啪哒啪哒地跑过走廊，离了书房。

不对，是逃走了。

逃离水斗，以及圆香表姐。

并没有什么事情变得不同。

我与水斗依然是继兄弟姐妹，过去曾经往过的事实也没变。

只是……他有着我所不知的过去。

我只是事到如今，才终于发现到这一点。

那又怎么？

就算水斗以前，曾经喜欢过圆香表姐──喜欢过我以外的人。

那事……跟现在的我，应该毫不相关才对。

「啊。」

「……啊……」

隔着较长的浏海，竹真略微睁大一双大眼睛。

我逃跑般离书房后，漫无目的地在家中到处走动，就看到竹真缩在一间大和室的墙角盯着手上的游戏机。

在同一个房间稍远处的桌边，竹真的爸爸以及其他叔叔，正在聊一些日常话题聊得怀。

大概是觉得大白天就完全独处太寂寞，但又无法加入话题……所以就保持距离了吧。竹真虽然怕生，但似乎既不像水斗那爱好孤独，也不像东头同学那么贯彻自我。

我产生了些许亲近感，探头看看抱膝坐着的竹真。

「还好吗？冷气会不会冷？」

「不……不会……」

竹真活像蚊子叫的声音说完，就游戏机把脸遮起来了。

哎呀呀，似乎是对我有所提防呢。我每次跟竹真说话，他总是会面红耳赤地把脸别……

我……记得从身边位置跟对方说话，有助于拉近彼此的距离？

我一边起以前看过的书本内容，一边在竹真的旁边坐下。

竹真肩膀抖了一下，但幸好没有从我旁边退。太好了。

「竹真，你的兴趣是玩电动吗？」

「没……没有喜欢到那程度……」

「我的兴趣是看小说，你有在看书吗？」

「……攻、攻略本之类。」

「咦？那是什么？」

「游、游戏的书……里面会写怎么破关，或是一些资料……」

「好看吗？」

「……还、还不错……」

「这啊……」

……话题结束了。

怎、怎么办……我不知该跟小学男生聊什么……

世代与别都不一，实在很难找到共通话题……虽说多少有点进步了，但我可没练出理发师等级的强大口才。

话题……话题……跟世代或别都无关，共通的话题……

「呃……你有喜欢的女生吗？」

不得不承认，我还真是选了个老掉牙的主题。

感觉就是标准的「不常见面的亲戚」。

就在我以为他的反应一定还是一平淡时……

「呜咦！」

竹真发出我至今从没听过的大嗓门，从游戏机上抬起头来。

「喜……喜欢……？」

「咦？嗯，对呀对呀。你有没有喜欢的女生？在学校或哪里。」

「学……学校……」

竹真讲话声调突然低了八度，视线转回游戏机上。

「学、学校里……没有。」

「这啊。学校没有可爱的女生吗？」

「不……不太清楚。我，记不太得，她们的长相……」

「啊──我懂我懂。真要说起来，怕生的话根本就不敢看对方的脸嘛。」

点头点头点头！竹真点头如捣蒜，全力表示同意。

啊，找到共通的话题了。

「像是带便当的日子忘记带筷子，又不敢去跟老师借结果不知要怎么办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