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.在表与里及影子与天空之间

太阳就快出来了。

他十分厌恶每天都会到来的早晨。

他讨厌的事物还有很多，多到不胜枚举。

覆盖着野草的小丘上，散落着白色石头。在黎明前的昏暗天空下，这些石头看起来像是在微微发光，仿佛是某菇类一。

他打从一次看见这景象就厌恶至极，觉得恶心、倒胃，生理上完全无法接受。

他在某颗白石前停下了脚步，石头上刻有新月图纹及死者的姓名。

低头看着这个名字的他露出笑容。

他并非真心笑才在笑，鲜少会有事情令他笑。即使如此，他依旧能装出笑容，甚至可说非常擅长。

他脚跟蹬了地面。

蹬了好几次。

接着叹了气。

他抬头仰望，发现天空中的云朵东一朵西一朵。

云朵乍看之下似乎静止不动，实际上无时无刻都在飘移。形状也各有不同。

男子仍旧笑着。

「感觉好真实。」

这么嘀咕后，再次低头看向白色石头。

接着试着发出声音。

读出刻在石头上的名字。

读了一遍又一遍。

他的笑容从未消逝。

他把右脚踩在白色石头上，左脚踏稳地面后，右脚力踩踏。墓碑约莫有一个人双手环抱的大小，这颗普通的大石头在踩踏下纹风不动。

男子移右脚。

墓碑上留下了脚印。

他看着不好笑的脚印继续笑着。明明没有半点好玩的事，他还是笑得出来。纵使不心、不有趣，他还是能无时无刻、随时随地笑着面对。

「我果然对什么都没感觉。」

男子微微歪过头。

对什么都没感觉——

这么叙述不知够不够贴切。

「这感觉一点都不真实。」

他点点头后，迈出步伐。

踏着轻缓的脚步不断前行，同时确认着一个个墓碑上的名字。

「啊，原来你在这里啊。」

男子停下了脚步。

小心谨慎地正确念出刻在墓碑上的名字。

他蹲下身子，手触摸墓碑。

再以指尖描着刻在碑上的名字。

他仍旧笑着。

「欸，我问你喔？这片天空明明这么真实，我自身的情感却好空洞。是变得越来越不真实？还是打从一始就这么虚无飘渺？我现在什么都已经不记得了，你知是怎么一回事吗？」

男子并未期待能获得回答。

毕竟亡者不会说话、不会思考、不会有任何法。拥有墓碑上这个名字的死者究竟是不是真实存在过，其实都令男子存疑。

例如，如果办法不留痕迹地破坏、毁除这块墓碑，亡者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人们好像常说回忆会留下，但回忆这东西既脆弱又无常。遭遇变故时，所有人都会立刻忘却，回忆就只是这么微不足的东西。

当然，也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突然记起。不过，当下记起的已不会再是从前那段回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