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

回到广岛之后，我始了往返于宿舍和楠木店的生活。

休假的时候就该多赚钱，为此就要增加打工的排班。我从家回广岛的那天早上，有机会和母亲谈起了毕业后的打算。

「你要是上大学，我会给你出学费的。」

壹香和三叶都上了大学（二胡上的是专修学校），要是唯独不供我上大学也太残酷了。但我却摇了摇头。

「总之，我不准备上大学。」

「欸？你要去工吗？」

母亲这话听起来像是要去工倒也可以，但她还是有些疑惑。

「……大概吧。但不是去就职，只是继续做现在的这份打工，攒攒学费，再上大学或是专修学校。」

秋天的时候和老师进行了志愿咨询后，我烦恼不已，回到东京后又再三考虑，这就是我得出的结论。

今后不能再麻烦家里了，本来我就是为了离老家才选择来广岛的。借着自己上大学的名号，唯独那个时候再请家里照顾我，总感觉很不好，就连现在，上高中的学费都是父母出的。

「大学或是专修学校，说得真是模棱两可呢。」

母亲无奈地说，但她并没有说你先去上大学吧。

「算了，就随你吧，你爸爸也是大学中途退学的。你要是觉得这好，我也就不说什么了。」

一直到上初中的时候母亲还对我百般束缚，但现在不知为何，不仅没有否定我的法，反而还接受了。

「毕竟，你也已经是大人了。」

母亲的这句话，在我回广岛后也一直留在心底里。

在我将这件事向广小姐提过之后，她心情一直都很不错。

「四郎君，很积极地考虑留在广岛的事呢。」

「是……啊。」

我没有否认她说的话，毕竟因为她之前提过这件事，我才能下定决心留在广岛的。

「不过，我可没法保证自己会一直留在这里哦。」

「嗯哼哼，现在这就行了。」

我打算在从学校毕业之后存钱的这段时间里，找到自己做的事。没准儿我会像之前一在广小姐的店里帮忙，或是像父亲那当家，又或是去当宇航员。总之等定下来后，我自己挣的钱去学习那些所需的知识。

退一步讲，高中生活还有一年才结束。期间也许我会改变自己的法，这也对母亲和广小姐说了。

只是我觉得那应该不会发生。

这是因为未来。

我有预感，未来应该不会选择继续留在广岛，所以我才留在这里。为了彻底忘记未来，我必须拉我们之间的距离。为此，留在广岛是最佳的选择。

新年到来，为了准备新一年的首次营业，我掸子打扫了一下收银台。虽然年末大扫除的时候已经把这里打扫干净了，但营业前还是这扫扫觉得更畅快。

「啊！」

广小姐大叫一声，然后她赶忙向走上的房间跑去，没过一会儿又回来了，手里拿着个褐色的信封。

「四郎君，抱歉！我去一下去年的管理费！这事忘了好久，我昨天还被训了！」

她边喊边慌慌张张地出了门，我叹了口气，继续打扫卫生。广小姐脑子里少根儿筋，我时不时地还得为她操心。这家店真的能经营下去吗？没准儿早亏炸了她也不知。

过了一会儿，门的声音传来，我以为广小姐回来了，抬头望去，出现在那里的人让我一愣。

来的不是广小姐，而是之前见过的广小姐的「前男友」。

那男人左看右看，问：

「……广呢？」

「她刚出去。」

他也不打声招呼，坐在了柜台桌前的椅子上，我急忙将掸子放到前台后跑到他旁边。

「那个，你这让我们很为难。」

男人一脸不快地朝我瞪来。

「我就在这儿等着，有什么不行。」

「我们还没始营业，真的很为难，请你出去。」

男人咂了下舌。

「在这儿等这又有什么关系。你可真不懂事。」

到底是谁不懂事啊。

假如我不认识他，说不定这时候就心里憋屈着放他不管，等广小姐来解决。

但不巧，我知这男人是个什么的人，既让这，就不能任由他在这家店胡来。

「请你出去，我可要报警了。」

我注意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太过粗暴。男人慢慢地站起身，低头看着我，他比我要高大很多，大概比广小姐还要高。

「我做什么了……你要报警。」

这家伙真的是银行职员吗？虽然也有口音的缘故，但他真像地痞，虽然这话像是在说广岛人都很像地痞流氓。

我尽力保持冷静，对他说：

「还没到营业时间。我又说请你出去，你不出去的话这不是非法入侵吗。」

话音刚落，男人一下子把我撞倒在地，见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，他又坐在了椅子上。

「少多管闲事。」

我怒火中烧，从兜里掏出手机假装打电话。真要报警的话也不知警方会不会处理，况且在广小姐不知情的情况下弄出惊动警方的事来也很不好。

「啊，你好，有个奇怪的男人闯进我们的店……」

我拿起手机假装报警，男人猛地站起身来抓住我的胳膊。

「住手！」

他将我的手机打翻在地，然后一把抓起我的衣领。

「我又什么都没干……！」

这叫什么都没干？

「但你这不是在使暴力吗？」

男人急忙把我松，我整理好衣领，捡起摔在地上的手机。背面的壳被摔掉了，电池也不知被摔到了哪里，看看屏幕，也被摔出了好几裂痕。比起智能手机，我这老机子应该更结实，他的劲儿可真不小。（译注：四郎的是『ガラケー』，多指传统的翻盖式手机，功能机）

「啊——啊……摔坏了。」

听我这话，男人从怀里掏出钱包抽出来张一万日元的纸币。

「我赔，这总行了吧……」

他这什么态度。

「不着，请你出去。我可真要报警了。」

但男人还是没有丝毫要出去的意思，只是死盯着我看。我也待在原地不动，时刻注意着他。

「莫非，你看上广了？」

过了一会儿，他忽然说。

「就你这小屁孩儿，以为广真把你当回事儿了？」

一瞬间，一股怒火猛地冲上我的心头。广小姐讲过他的事后，我就看他不爽了。但我现在发火并不是因为这个，而是因为他说出来的话。

「就你这小屁孩儿，以为广真把你当回事儿了？」

就是这句话！言下之意就是：拉倒吧，你没半点儿可能。

这王八蛋。就算我真的对广小姐倾心到不能自拔，并且就像他说的那，广小姐根本没把我当回事。就算是这，别人也没资格对这份感情指手画脚。

这根本就不是有没有可能的问题。就算知对方心里没有自己，但还是喜欢，这有什么办法？就像我知自己这份感情毫无结果，但还是喜欢未来，而广小姐她曾经也是，知没有半分可能，但还是喜欢老爸。

这个男人，根本就不明白。所以我才怒不可遏。

「……难怪你被广小姐甩了。」

我都没，这句话口而出。下一瞬间，脸上传来了剧烈的疼痛。

我踉踉跄跄地撞在墙上，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打了，男人甩了甩握紧的拳头，直喘粗气。

「你这小屁孩儿懂什么……」

嘴里有股铁味儿。估计是被打的时候哪里破了吧。男人的拳头就是不一啊，我模模糊糊地着。被和田打的时候倒没出这事。

这么说来，挨和田打的前一天，我还被未来打了。怎么我最近都是挨打啊，是因为平常恶太多了么。

脸颊越来越热，我强忍着疼痛瞪着那男人。

「出去！我可真要报警了。」

可就算我这么吓唬他，手里也只有没了电池的手机。虽然店里有电话，但那在收银台对面，打电话就得把他推走进收银台后。

他估计是看出了我的意图，挡在前面纹丝不动，紧握着拳头不松。

「能报你就试试看啊。」

他像是把我当成了笨蛋，嘲笑：

「你是看上了广，所以才跟我较劲儿的对吧？广可不会把你当回事儿的，我可是好好把她调酿过了，可不是你这小屁孩儿能受得了的。」

这男人可真是无聊透顶。

广小姐也真是的，竟然和这男人往。就算她再怎么把老爸忘了，也不能挑这的人吧。

「你要是以为我会为这话动摇，那可就大错特错了。」

我冷静地向他说。

「我连广小姐在你之前往过的男人是谁都知，那就是我老爸，他大概比你更有经验，比你更有钱，他比你强多了。」

太阳从西边出来了，我竟然有以老爸为荣的那一天。

「哈……？」

他皱起了眉头。

「胡说八什么呢，你有病吧。」

「那你也别再说那些无聊的话了。什么啊，还调酿？说得像是味增汤酱油什么的，蠢不蠢啊。」

男人挥起拳头向我走来，我赶紧架起胳膊先把脸护住。他的拳头穿过了胳膊间的缝隙，打在我的鼻子上，比刚才更强烈的疼痛袭来，我颤抖着双腿跪倒在地，他又始踹我的肚子。

这一来，只能任由他打了，我被踹了好几脚，期间他喊了些我听不懂的话。最后，他像是起什么事来一急忙跑出店外。

然后……

「怎么了！？四郎君！？」

是广小姐的声音。

「不要紧吧！？是那家伙打的？」

「啊，对不起……我，太弱了……」

我被她抱起，我也真是的，这时候说的什么蠢话啊。

「说什么呢！这……警察！？不对！先叫救护车！？啊——！真是的！」

广小姐慌慌张张地跑上楼梯，我撑着嘎吱响的身体硬是站了起来，检查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情况。流鼻血了，围裙也是血红一片。见到血后我眼前一黑。稍微有些晕血。

广小姐拿着医疗箱急忙赶来，她好像总是忙个不停啊，我一边感慨，一边坐到柜台桌前的位子上将围裙摘掉。

「得先把血止住……」

「啊，这是鼻血，没事的。纸巾擦擦就行。」

我拖过桌子上的纸抽，抽出几张纸塞住鼻子。

「对了！打电话叫警察……！」

广小姐颤抖着拿住手机，我将她的手按下。

「没关吸，不了。」

因为鼻子正被堵着，感觉说出的话听请来很可笑，但广小姐全然不为所动，眼睛湿润地望着我。

「怎么可能，没关系……这么……」

「但是，会很麻烦……也不好营业了不使。」

「别管什么营业了！为什么不叫？那混蛋威胁你了？」

因为鼻孔里塞着纸巾，脑子晕晕乎乎的，不太说话。我一手按着广小姐不让她打电话，另一只手将纸巾拽下来，试着呼吸了几次，看来血已经止住了。

「那个……真的不叫警察。这下他也不会再来了吧。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