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《沉默》不存于世

《鬼火》东乡永光在睡觉时不会做梦。

他就像山犬一般睡眠极浅。

东乡家的宅邸中安置了不少异世界人家仆，虽然他只挑选忠诚老实的人，但毕竟考虑到《公馆》的职责，不可能完全信任这些人。因此家主永光的生活自然与安眠无缘。

不过，他经常喝酒。选几时令下酒菜、和他一同把酒言欢的，都是被称刻印魔导师的魔法使。如同为了清洗心中的血腥，他经常大设酒食宴请下属。

东乡没有视力。虽然还能斩人，但细致的菜刀刀工超出了他的能力范畴。准备东乡家丰盛伙食的，也是一名刻印魔导师。

东乡永光失去双眼，是在十三年前。当时围绕着名为《方舟》的神人遗物展了大战，在战斗之中，为了不失去身为异世界罪人的妻子，他切了自己的眼球。

在那场损失了半数刻印魔导师的决战过后，东乡家召了酒宴。

「这双眼睛，再也无法看见东西了。」

书斋之中，医生在诊察过他分成两瓣的眼睛后如此说。东乡家的一众刻印魔导师都是这名医生的常客，这个男人诊治过各式各的人体伤口，因此东乡相信他说的话。

「我早已有了觉悟。」

「您夫人的事，还请节哀。」

「能够战斗到最后，她也是得偿所愿吧。」

永光的双眼最后看到的，是妻子在他心中最理的子。她那如野菊般动人而又顽强的身影，烙印于无明黑暗之中。妻子最后的死相和尸骸，他已被切断的双眼无法得见，都成了湮没于赤黑世界中的幻梦。

「我心中的遗憾，都已随着两眼一同放下了。」

东乡家没有佛堂也没有神龛，因为家里的人都十分清楚，这个世界上没有神佛。

永光推书斋的隔门，嗅得于庭院之中游曳的微风芳香，便知樱花已经盛。

从厨房传来鱼脂和酒糟一起熏烤的香气。酒糟腌鳕鱼，是那个已经无法回到此处的女人喜好的食物，这也是厨师的一体贴。

东乡家幸存下来的刻印魔导师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，放弃战斗在这个世界扎根生活的人们为他们倒酒。

如此看来，这酒宴上的宾客尽是原本粗暴野蛮的罪人。闻着酒味却暂时不能畅饮，便一个个都心神不宁。此时仍艳阳高照，一群大男人却慢吞吞地在回廊和庭院之中徘徊。

于是永光最先拿起了酒杯。

「无妨，始吧。反正我这双眼睛，也分不清白天黑夜。」

于是肃静却又随的宴会始了。

魔法使们等待已久，纷纷端起酒杯酌饮。厨师如旋风般不断从厨房中端碟上菜，却依然跟不上众人嘴巴的速度。末了，甚至有人挑也不挑看见能吃的便抢。在目不能视的黑暗之中，仿佛能够永远沉醉于花香。